杜鹃清供的散文(6)

时间:2021-08-31

  我最喜欢的桂花树,在江南的同里古镇。粉墙黛瓦,逸出一枝老树干。叶子是蓊郁的,花朵是稠密的。不似我在北方屋檐之下强养的病桂花。温煦的阳光下,花树在白色的影壁上印出曼妙的影子。老房子,久无人居,落花一地,兀自生灭。这样一树桂花,也许可以不输于白乐天山寺月中的三秋桂子了。桂花到底不该只是一种有用的植物。不是也有那句话么,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既有用,又无用,被人在有用和无用之间自如地转换角色,正是一棵桂花的宿命。

  作为江南的意象,桂花总是有些温软,有些怀旧。但也不乏有血性的桂花树一样的文人。比如屈原,比如方志敏。一个不肯让自己内心委屈的士大夫,只能以汨罗江水葬掉了自己的肉身。一个胸怀理想的共产党员,可以超然于生死之外。方志敏愤于上海租界“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在赣东北创立革命根据地后,立即为农民修了一个公园,他亲手栽下一棵梭柁树,就是传说中月宫里永远也砍不倒的桂花树。梁衡在《方志敏的最后七个月》一文里说,我们现在读史,看到的只是各种不同的灵魂,只有人格和精神不死。一棵不死的桂花树,超越有用和无用的纠结、缠绕,也就超越了被人、被命运、被名利地位摆布的戚戚然。

  也是一个秋夜,为了躲避一场雨,我留在黄叶之中的一间孤独的院落里。雨过天青,视野是城市里不曾有过的阔朗深透。月亮升起来,居然是一枚镶满红色月晕的满月。瓷釉般润泽的月华,跟丹桂的颜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