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古文声的散文(2)

时间:2021-08-31

  我吃罢晚饭便早早带着张小板櫈催促奶奶去听古文。汉子们一般都不凑这热闹,因为当时的香烟才九分钱一包,二角钱可不是小数儿。如给一角或伍分又显得小家子气,所以即便很想听也得装模作样地说:“你们小屁孩和娘们听去罢!”——可众人心里有数,半场过后总会多出许多围在外围的爷们。

  在我们这些小屁孩胡闹和婆娘们唠嗑之中,谢先生闪亮登场了!

  唱古文不比唱大戏,是不需要戏台的。只拉把竹椅往堂屋中央一坐,自是焦点中的焦点、中心里的中心。

  没有其他跑江湖的开场白,高高大大的谢先生坐在竹椅上也山岳般威武。捧钱场的奶奶婶子们依次递上一角或伍分钱(这种钱是随意给的,所以不设标准,一场下来大约三、五元左右),谢先生摸索着分别装入褡裢后,取来二胡拉一小段欢快的乐曲,笑嘻嘻地问大家想听那场?

  其实谢先生经常唱的无非就是《懒婆娘》、《送郎参军》、《寡妇怨》、《靓妹子挑郎》等大约七、八个古文,连我都耳熟能详了。但那些婆姨婶娘们却总觉百听不厌,翻来覆去重三倒四反复地听了一遍又一遍。

  每次唱《送郎参军》和《寡妇怨》时,一片的唏嘘嗟叹声,更有的泪流满面伤心不已——可见谢先生是多么的煽情!总能让大家一会儿悲一会儿乐、一会儿叹息一会儿欢笑。

  谢先生的唱功很好,声音沙哑却浑厚洪亮,哭腔更是他的绝活。他拉的二胡声也铿锵浑厚,老远都能听到。

  《懒婆娘》是压轴大戏,每个人都喜欢听、听得直乐的古文,讲述一个男人勤劳持家而他婆娘却好吃懒做天天睡懒觉的故事,嘻笑怒骂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时间过得真快,当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录音机后,已到了九十年代初了。唱古文这门手艺早已没有了市场,精明的谢先生也随机应变——由唱古文改为摸手相!  在我们农村,求神问仙占卦看相是极有诱惑力的,尤其是妇女们。有时久病难愈时她们宁信菩萨也不相信医生,看手相测八字她们一个比一个更带劲。

  可谢先生既然目不见物,自然看是看不了的!于是谢先生改“看”为“摸”——摸手相!

  一年四季游荡在周围百十里地,加上谢先生过人的天赋和记忆力,有多少人他能不认识?又能有多少事他能不知道?于是乎,但凡请他摸过手相的婆娘们都夸他摸得准!既然摸得准,那给钱的时候自然是毫不吝啬!谢先生于是终日满面红光,笑声愈发的洪亮。

  如此又过了多少年,似乎不记得最后一次在哪年见过谢先生了。一打听,原来谢先生早已足不用出户,守在家中都财源广进了——看相算命测字无一不精!门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呀,上至官员富豪、下至贫民走卒,数钱都数到手抽筯!

  但当我在去年突发奇想想去拜访他时,才知道他已去世许多年了。

  如今村里的婆娘们聚在一起唠嗑时,无意中提到谢先生,都道:“真想再听一场古文呀!可惜谢瞎子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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