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击出来的记忆散文(2)

时间:2021-08-31

  人永远抗衡不了自然的威力。父亲从老远的地方赶来的水也只是杯水车薪,强烈的光线汲取了土地大量的水分。父亲的每一块土地都半张着饥渴的嘴唇,如果土地能说话,父亲一定说一大堆安慰的话,至少对父亲的焦虑是种缓冲。父亲喃喃的话题显得极为多余,尽管他说过后迎合得人几乎没有,但人群仍旧是叹息一片。

  这老天是谁捅漏了。

  父亲望着锅里清澈的稀粥,喉结在这个时候更加突起。父亲的眼窝像一个被吸干了水分的池塘,深邃、无助。南墙是父亲唯一能解决疲劳的地方。母亲无奈的目光散发着对父亲无限的祈望,这祈望近似父亲无端望着发蓝的天空。只是,天空里没有云,而父亲和母亲脸上的云层布满了整个屋子。我们兄妹各自做好避雨的准备,不敢大声喧哗,深怕惊动老天爷。

  雨坚持和父亲对峙了一月。当大点雨点落在院子里,父亲点起水烟,鹰翅骨做的烟杆金黄锃亮。雨水一点点下,父亲的烟火一闪一闪,显得十分诡异和神气。院子很快灌满了雨水,饥渴了的麻雀捡拾被雨水浸泡出来的蚯蚓,一条长虫有两只麻雀衔着,屋檐下就有了唧唧喳喳的声响,这声响久违了院子过多的宁静。

  雨水很快蔓延到了屋子跟前。父亲开始有些坐不住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喜悦背后自然掩藏着阴谋。雨水瞅中了父亲田地里脆弱的庄稼和树上圆滚的苹果,总想带走些什么。父亲顶着破旧的草帽,没有雨衣,父亲就用从化肥袋子里扯下来的薄膜披在身上,雨水打在塑料薄膜上噼里啪啦作响。父亲踉踉跄跄,从每一块田间地头巡视一遍,在田地边最低的地方挖一个缺口,雨水顺着庄稼的根部顺势而来,拥挤着从缺口处跳出来。

  当记忆的阀门被农事打开,父亲度过了一生最为愁绪的旱季,每次大旱都把父亲从丰收的高度推下来,在父亲的心里,每一次的冲击都把他的一根肋骨抽取。  父亲相继在生长队干了三十年,三十年的“领导”生涯父亲经历了许多自然和社会变革带来的灾难,父亲没有压倒,腰杆与秋后的玉米一样,不是成熟,也不会弯下去。

  三十年,父亲没指望河东,没懂得还有后来的三十年河西把他磨砺成一个没棱没角,遇到雨水就被冲走的石头。岁月给了父亲过多的是忧愁、阴郁,思想也在古老的土地里日渐腐朽,倔强。父亲把自己种植在稀薄的土地里,一辈子醒着,尽管努力发了芽,在我们儿女的心中,父亲至少是一个幸福的收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