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散文(9)

时间:2021-08-31

  数年过去,当初被老师当做反面教材来教育其他学生、并一直称呼其为林蛋大的楚中天,个头猛蹿,由于早早出去打工,竟在故乡以外的土地上混得脑满肠肥,成立了公司。在市里买了房子后,把爹爹楚中天一生积攒的家当,丢的丢送人的送人,开了一辆路虎,把穿着一身熨烫得平平展展的深蓝中山服的楚三户,接到市里的高楼去享清福颐养天年了。那一天,村里的乡亲都来送别,看着楚三户在车里挥手远去,乡亲们都说,楚老先生这一去,村子里过年时,将无人义务写对联了……他老人家的字,写的真黑,真好。以后再也出不了这样有文墨有学问的先生了……再次见到他,怕该是他驾鹤西去埋归乡梓的那一天了吧……

  在人们的叹息余音还未被乡间小路吸纳、扩散至了无痕迹时,间隔不到半个月,楚三户却又突然出现在村巷中,依旧穿着那一身熨烫平平展展的深蓝中山服,仍然肩上扛着铁锨,铁锨把上挑着粪笼,每天东方刚呈现出鱼鳞白之际,便一个人踽踽独行在纵横交错的乡间小路上,走走停停,这里剜剜,那里掏掏,堵塞一个田鼠窝,拍平一处车辙印。

  楚三户说,城里的高楼要用一个直上直下的铁匣子才能运送到家,屋里没有锅头,待在其中不由得心慌气短,就像借住在别人家里;公园里的花木,修剪得齐齐整整但没有丝毫精气神;城里的人群熙熙攘攘你拥我挤,找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听不到一句亲切的家乡话,每天忒憋屈;城里的狗穿着衣裳,人却露着白花花的肉,怪模怪样看着闹心;在城里的炕上睡觉,就像飘在云端,软绵绵荡悠悠没有一点踏实感……还是村子里的老屋和田间的小路联接着地气,走一遍心明眼亮,望一望气顺心宽。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戴着眼镜的双眼,远没有脑袋上扣着瓜皮小帽的楚三户老先生那么敏锐,他会早早认出我。于是在老远,就立住铁锨放下粪笼,用乡下人还不太习惯的仪式,拂拂衣襟,掸掸袖筒,伸出双手和我来握。我捏住他的手,觉得干燥而有温热,就像太阳照耀下经年的土皮,就像刺破岩层深入土壤的树根。而后,我们说着话,并排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就像那遥远的先人在行走一样,就像那未卜的后代再顺着我们踩踏而过的脚印在前进一样,还更像两株行进中的植物走在地头阡陌中,长在路边嵌塄上,我们的根,深埋在村庄的纹理中,纠葛在村庄小道两旁野草的枯枝败叶里、以及庄稼新生的根须和枝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