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痛:祭父书散文(4)

时间:2021-08-31

  然后,他陷入昏迷状态,我忍不住,默默地流泪。过了一会儿,父亲又清醒过来,状态好了许多,咧着嘴,似乎是想朝我笑,但笑不出,嘴嚅动着,想说话,我把耳朵凑近他,很清楚地听到他说了一句话:“你自个沏茶去”。说着,他指了指客厅。

  这成了父亲对我说的最完整的一句话。

  3

  第二天,父亲输了两袋血浆,一个球蛋白。我与父亲血型一致,提出给他献血,遭到母亲反对。上午,我外甥马周与他在床前聊天,翻阅了一本旧相册,父亲兴致很高,用手比划着对自己的老照片做了注解。此时,他已经彻底失声,只能戚嚓耳语,眼睛里仍然迸射出对生的渴求。我住在大姐家,与父母的住所有两条街的距离。我见到他时,他正用电动刀剃胡须,这让我喜出望外。见我来了,他又说了半句话:“昨天……昨天我就是……就是……”我明白他想说什么,急忙接过话茬:“爸爸,我知道的,你昨天是没有力气对吧?”他说“对对”,使劲点头。

  我要帮他刮胡子,被他摆手制止。他要自己做,刮得认真仔细,一丝不苟。左下巴干净了,他用颤抖的手摸摸右下巴,还有几根胡须,似乎是在心里数了数,然后吃力地把刮刀按上去。我听到电动刀在蹭蹭地响。

  大姐走过来问他:“要喝点牛奶吧?”父亲摇头,大姐又问:“那喝点橙汁吧?”我在一旁帮腔:“喝点吧,快些恢复体力,与我们过个好年。”父亲勉强同意了,大姐把一个剥好的橙子放到他的嘴边,难以喂进,大姐想挤下些橙汁,手一用力,结果橙汁溅了父亲一脸,父亲把嘴一呶,生气不吃。我忙拿纸巾给他擦脸,像哄小孩一样哄他,说别生气,姐姐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一边做着这些,心却酸得不行,想生命真是不经折腾啊,看到眼前的情景,谁会想到三个月前,父亲还是家里的“大厨”,走到哪里都笑声朗朗,——他退休后,给母亲做了十多年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