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碧罗雪山的散文(9)

时间:2021-08-31

  【四】肉体在地狱,灵魂在天堂

  翻过绝险的山坡,遭遇嗜血的蚂蟥,再起程,向最后一程的原始森林冲刺。神秘莫测的大森林,看似一片祥和安宁,可幽暗纵深处,又藏着无数陷阱,透着重重杀机……

  离开谷中的木屋,我们没有再往山上爬,三个人沿着清浅的小溪,大步流星,一路疾行。路有时候在小溪左边,忽然又拐到了右边,更多时候脚下根本没有了路,浅浅的河床就成了我们的路。

  我振作精神,不再迁就着痛处,对左脚踝一阵阵地吃紧和疼痛不管不顾,一马当先走在队伍前面,始终不让旺堆和宇航越过我一步,只在到了岔道时提前问一下身后的旺堆该往哪边走。

  经过一丛修竹,旺堆突然走了过去,从腰间抽出寒光逼人的藏刀,霍霍几刀下去削出两支竹杖。宇航趁此间歇俯身到溪边喝水,正喝着突然大叫了起来。我顺着宇航的手看去,溪边潮湿的泥土上,几个凌乱的大脚印散布其间,形似百度的徽标。旺堆看到,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叫我们赶紧离开,边走边解释那是熊的脚印,应该是没多久前在溪边喝水时留下的。

  左脚踝越来越痛,置之不理继续一路疾行。走过一棵横卧在溪水上的树干,在落地的瞬间明显感到脚踝处一下剧痛,左脚已经完全不能受力。再勉强走几步,好像听到脚踝处筋腱轻轻地一声脆响,然后从那里传来阵阵剧痛,痛得我当场弯下了腰去。

  宇航急上前搀住我问怎么回事,我脸色苍白,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暴出来,半天才缓过来,惨然一笑答道:“估计是脚踝处的筋腱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疾行出了状况。”宇航回头与旺堆对视一眼说:“他这个样子今天绝对走不出山去的了,现在我们离中午的木屋还不算太远,要不回去歇着明天再走吧。”旺堆皱着眉正欲答话,我抹一把额上的汗水,摆手道:“不行,这个脚的状况又不是休一两天就能好的,现在回去了,我明天还是走不动的。”

  “那怎么办?”宇航的眼光停留在旺堆腰间的藏刀上,“要不我们砍些树枝扎个担架,抬你出去。”“万万使不得,我不能连累你们。”我断然回绝,“我先歇一会,不那么痛了就走,我就不信走不出这碧罗雪山。”

  “你们这样的话,今天不但谁都走不出山去,甚至可能把命也丢在了这里。”旺堆终于插话,语气从未有过的凝重,“你们把碧罗雪山想得太简单了,你们以为扎个担架就能把人抬出去吗?”又晃一下手中刚削好的竹杖道,“你们看我手里的竹杖,就是准备过前面不远处的原始森林用的。一路上我都是徒手前行,比你们撑着杖走得都轻松,看我削这竹杖,我想你们也该猜到前面的路不会好走了。先不说有多少陷人的泥沼,有多少蛇虫野兽,即使一切顺利,一个健康人在天黑前能穿过前面那座森林、翻出碧罗雪山都已经是很不错的事了。在那样的环境里没有任何人有余力去照顾别人,更别说是去抬他了。”

  “嗯,看你削竹子时,我就猜到了前面的路肯定是全程最难走的了。而且我也知道,在登山界,见死不救,这是默认的生存规律。”我静静地说,“在珠峰就有过这种事,一支支登山队伍眼睁睁看着有人在身边累倒或受伤,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施以援手。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去救人,往往意味着把自己的命也搭上。这样虽然有些残酷,却无可厚非,也是必须遵循的生存法则。”

  旺堆点点头:“之前只是不想让你们有什么心理负担,对碧罗雪山的凶险我一直没有提及。就在前年五月中旬,有四个德国老外,都是很强壮且有很丰富野外经验的人,请了我们村两个向导翻山,可突降暴雪,虽然山外面的人知道他们肯定在里面遇险了,可没有一个人敢进山去救,因为那基本意味着进去陪葬。最后三个老外和两个向导又累又冻死在了山里,只有一个异常强壮、穿着厚厚的羽绒再裹着一件棉大衣的老外最后从山里爬了出来。不过虽然命救了过来,最终也落了个终生残废。”

  半夜时分,或许是太累,或许是跳蚤都已经吃饱,人终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在这澜沧江大峡谷底的无边洪荒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闹钟就把我振醒了。因为每天从茨中到德钦的班车只有早上七点四十五分一班,而在天亮之后到发车之前短短的时间段里,我必须游览完茨中教堂。宇航也醒了来,不过只是张了一下眼往窗外看了看,就裹着被子不肯动了,说是要在这里休整一天再走。

  阳台上的衣服还没有干,也只能收进了背囊,然后与宇航道别,悄悄关上门往教堂走去。

  几步路走下来,知道左脚踝基本没有好转的迹象,只能踮着脚尖轻轻前行。不过让人宽慰的是全身除了左脚踝外,昨天受尽催残的右脚和两条手臂已没有一丝酸痛。虽然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什么都没吃,可全身上下依然充盈起了满满的力量。看来出发前高强度的锻炼,以及昨晚还勉强过得去的睡眠对体能的恢复起到了莫大的作用。今天没有什么累人的活动,于是遇到台阶干脆毫不惜力,单脚蹦着上下,免得左脚受力伤势加重。

  在街角转过一个弯,就看到茨中教堂静静地倚在碧罗雪山山麓的天光云影中,斑驳的外墙透着岁月的沧桑,杂草丛生也掩不住其昔日的风华。

  百年前全才的法国传教士们既当设计师,在这深深的大山皱褶里建造出了这座唯美的教堂;又当绘画师,在教堂壁上描出绚烂辉煌的斑斓色彩;还当乐师,教当地百姓唱圣诗;同时当园艺师,把从法国带过来的葡萄种子撒在碧罗雪山的山坡上种出硕果累累;更当酿酒师,用老家带过来的器皿酿出芳醇的美酒;甚至当起了教师,办起了学校和修女院。

  现在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茨中村民每家每户在屋前屋后,还有山坡上都种植着一种叫玫瑰蜜的法国葡萄,这种小小的葡萄仅指甲盖大小,在法国本土已经灭绝,但在这里却随处可见。村民们又用当年法国传教士流传下来的酿酒技艺酿出了名扬中外的茨中红酒。

  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却对宗教一直有着莫名的喜欢。站在清晨淡淡的天光里,立于教堂的三层钟楼下,仰望中西合璧的钟楼上中国式的飞檐和最高处竖立着的十字架和谐相处、融而为一,心中一片静谧、安详......  茨中长途汽车站就在教堂外,开往德钦的车已经发动起了引擎,我走出教堂,随着三三两两提着青菜、拎着鸡鸭的村民走上长途车。汽车鸣响汽笛,驶往在深谷中奔腾呼啸的澜沧江。

  车行江岸,探身回望。静静伫立在光阴中的茨中教堂在身后渐渐消失,郁郁苍苍的碧罗雪山也在慢慢远去。

  峡谷中,长河奔流;两侧高高的山顶上,灰云沉沉。

  我们逆流北上,澜沧江夹在两岸高耸入云的群山间,奔腾呼啸、扑面而来。

  看着莽莽苍苍、云雾缭绕的碧罗雪山在身后渐行渐远,山中两天一夜的经历如电影般又在心中一一掠过,也一一镌刻在了心版上。

  昨日才从深谷密林中逃出生天的我,为什么已对碧罗雪山充满了怀恋?

  后记:

  伤脚与碧罗雪山的跳蚤,伴着我走完了全部余程。

  脚伤让我完全更改了计划中继续北上川藏的行程,让我面对梅里雪山而不入雨崩,走过香格里拉而不停留,只能在丽江瘸着一条伤脚、挂着满脸晒伤后的脱皮,像一个流浪汉似地徘徊,最后在昆明又吃了不卫生的过桥米线,一直拉回了广州……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衣服用滚水烫过,然后关闭门窗,把所有物品用杀虫剂喷过。至此,跳蚤才算完全绝迹。

  收拾停当,站到称上一称,比出行前瘦了17斤,达到一生中所有旅行减体重最剧烈的一次。

  一个月后,体重恢复,脚伤痊愈,心中又再燃起出行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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