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他们总是喜欢把脑子里零零碎碎的片段同岁月的轨迹连接起来,去细细的读,再读。然后,他们总会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总会叹息无情的岁月把自己的一切都带走。
小时候,舅舅家有过一条黄狗。那是一条很瘦的狗,没有多余的一丝脂肪,看得见腿上一段段的关节凸起。记忆中,他和我一起长大。刚到舅舅家时,他看见我会狂吠不止,看主人那原来柔和的目光在转到客人身上时,会顿时锐利,两只前腿会张开,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慢慢地和我熟悉了,也便没再有过那么凶狠。可纵然是这样,我确是怜悯他的——从他的眼睛。
记得一次吃饭的时候,桌上的菜很丰富,那是乡下人待客的热情。我看见他在桌下来回的钻动,尾巴兴奋地摇着。刚准备夹一块食物给他时,却被舅舅制止了,他说待会他会有的东西吃,我便也没有在意。紧接着,听见舅舅一声很凶的呵斥,他那原本充满期待的目光顿时灰暗。我看见他慢慢走出门,在身后的热闹声里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单,孤单到仿佛门外的夜色与他融为了一体。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于是我借口去外边呼吸新鲜空气,端起碗走了出去。
来到外边,空气有些微微的泛冷。他两只脚伏着,后脚在微微的颤抖;两只耳朵时不时的动一下,背还在时起时伏,在静的夜里格外显眼。我端着碗走过去,他转过头看我一眼,突然起身飞快的往后退,眼神有些迷茫和紧张。我知道他害怕我的到来。我们怕他的爪和犬牙,他却怕我们的一切。我缓缓蹲下,夹了一些食物扔给他。首先他往后退一步,可能闻到香味吧,又慢慢靠近,然后轻轻用鼻子顶一下,便大口吃起来。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慢慢靠近他,他看到我过来,却不舍得嘴边的食物,没有走开。我来到他身前,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当我的手碰触到他的时候,感觉他全身一颤,连嘴中的咀嚼都停止了。我慢慢抚摸他的额头,于是他也慢慢不紧张了,继续吃他的食物。我缓缓抚摸着,时不时用手摇摇他的脖子,抚平一下他背上的毛发。也许他也感到舒适了吧,连咀嚼的声音都大了很多,显然是吃起来没有拘束了。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心里竟也升起了些许欣慰。他吃得很起劲。在微微泛冷的夜里,我竟感到一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