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清华,一墙之隔,便是水磨街……
据说古时候,这里用水推着舂米的石磨,日复一日,于是便有了这个名字。而如今,水磨街并没有水。灰色的龙头里,只有沉重的喘息。凌晨之后,偶尔淌出拇指般粗细的水来。众人便端着锅碗瓢盆,如获至宝。水磨街偏又满地都是水,凉菜、煎饼、烧烤、小炒……一条羊肠小巷,挤满了食品摊位。污水顺着地上的缝隙迂回前行,不时聚成几个小小的水潭,在温暖的缺水的白天,散发出难以名状的味道。
就在这里,还有一个隐秘的书店,门口立着摇摇欲坠的牌子。低矮的平房,渗水的屋顶,甚至还有渐渐坍圮的屋角。书架上满是回收的旧书和杂物,如风尘掩埋的女子,倦怠地合眼而眠。老板也常常睁着似醒非醒的眼,衣冠不整地蜷在凳子上望着来往的路人。书店很小,我甚至从来没有发现过它。直到一个阳光明媚、狂风大作的午后,忽听得屋内有诵经声,推门而入,原来一老先生正读《论语》,听了一时,耐不住四处张望,忽地发现书店后竟有一门,门后似别有洞天。于是推开吱吱作响的门,是一个小院,小巷里的喧哗忽地消失,地上砖缝里,青苔正默默生长着。院落后一间更小的屋子里,竟有人在奋笔作画,三条腿的木桌上,正有山川氤氲。观看许久,互通姓名,相视大笑;原来我们也是隔壁园子里的邻居,无奈园子太大,未曾相识。
姑且称他为W吧,这小小的屋子便是他借住的画室。四壁皆是书籍画谱,破碎的玻璃窗上糊着一幅墨兰,风儿正在屋内肆意游荡。一张木桌,几尺宣纸,发黄的墙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习作。蛰伏于水磨街的年轻人不时来此相聚,他们有的苦苦坚持五六年,就为了考研可以跨过那矮矮的清华的围墙;有的早出晚归,为着自己和家人的生计奔波操劳。而W,没日没夜地画着,画里画外的时间,都在水墨的挥洒中美好着。一天,W欢欣雀跃地跑进画室,说天赐宝物一枚,请众人拭目以待。片刻,窗外传来轱辘声,一看,原是巷口被人弃置的黑陶缸一口,缸沿儿早被磕去了一大块,据称寓意豁然开朗。众人哭笑不得,赶紧出门帮忙。费力许久,才将它推入小屋,立起。于是,散落遍地的画轴、卷纸有了安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