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秋思的散文
飘落满地的枯黄时、
我愿幻化成一只蝶——枯叶蝶、
隐藏在这满地的枯黄中、
等待着那千年前的期盼、
所有不用心寻找的人都不会将我发觉、
本想就此去天国飞翔、
圆了我百世轮回的梦、
只因有一次的执着、
我淡忘了所有的理想、
可笑、命运竟如此嶙峋、蜿蜒、
终于、有一天、
我感到了孤寂与悲凉、
而我还在等待、
等待纷至沓来的昏黄橘灯、
等待明明晃晃、串串青泪、
一丝凉意将我轻轻地唤起、
临空中我似乎失去了什么、
啊、一声惨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呜呜地伴着暗淡的星光、
呻吟、哀怨、失望、
风叹息而过、
不曾回眸、也未曾驻足、
带走了一地的枯黄、
留下点点水渍、
那是冬天来时落下却消融的雪花...
几乎是拽着秋的尾巴,偷得半日之闲,到乡下秋野中转了一圈。秋阳的朗照,让人有一种小阳春的感受。水枯山瘦了,我没有感到荒芜和颓废,反而觉得水更有韵味了,山更精神抖擞了,就连那条山村公路,也变得迷离起来,车来人往仿佛在演绎一个秋天里的传奇。
秋天不再是秋收的专利。秋天赋予人的是更多的遐思。一个人走过了40多个春秋,当然,对秋的含义不仅仅是收获的膜拜了。一条人生的路,就如春夏秋冬的转换,峰回路转有相似之处,更有险峰在前头。能预料到了,就是遇到了险峰,自己也不觉得险峰之险了。记得是20年前吧,我因为工作不顺,来到一个临河而居的小山村。接纳我的是我的一位高中同学。这位名叫富生的同学,可惜他家并不富有。当时,他的学习成绩非常好,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后来,因为他家兄弟多的缘故,不得不辍学了。当时,他就在这条河中淘沙。夏天,舍不得穿上衣的这位同学,晒得皮肤发黑、结痂。我帮他淘沙,他与我说话。喜欢文学的他,说自己象沙子,虽然淘不出金来,但也能单独地成为属于自己个体的一粒,有意义地活着。他的话,让我从迷茫中走了出来。是的,作为一个个体的沙子,当然不能代表高楼大厦,但他却有自己独特的活法,这就叫本真。我记得离开他之后,在10多年后,我在九华山天台途中遇见过他。当时,我陪同一大帮全国来的行业报的记者攀爬天台峰。我的这位同学正挑着一担沙子,一步一头汗地缓缓地攀援着。偶然相见,我们彼此很欣喜。他杵下担子,问我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我一一说了。我问他,这样累吧?累,当然.习惯了,也就好了。许多职业你为什么不干,怎么从淘沙,干起了挑沙。我曾听说,他曾被选为村干部,但他觉得还是淘沙、挑沙实在。自己就是一粒朴实的沙子。
秋天的九华山是最美的季节。山风习习,我穿了羊毛衫都觉得冷,他却袒胸露背地抹着汗,继续着他的攀援。许多我陪同的记者,举起相机对他前后左右一阵扫描。我虽然手中有相机,但我没有。他的形象已经定格在我心里。
又是10年过去了,我虽然常常走这段路,但这段路中已经没有淘沙人了。我也没有遇到过这位淘沙、挑沙的同学。我知道他的家就在河的对岸的山脚下。秋阳之下,远远地看见,他的家由土墙草顶,变成了徽派的二屋小楼。不想去探询他的近况,人生的谜底象诗那样就好,内涵与大美,都在只可意会的意境中。就象这段路,还原了五溪山色的本来面貌,让人想起那位元朝皇帝图贴睦尔路过时写的那首诗:“昔年曾见九华图,为问江南有也无?今日五溪桥上望,画师犹自欠功夫。”听到的,不如亲眼看到的;亲眼一览无余了,也就余味无存了。存点念想在心间,活着,才有盼头。
秋景能喂饱相机,甚至于能让相机消化不良。秋陌上,一只老牛吃饱了正在反刍;河埂傍,一丛狗尾巴正在迎着秋风摇曳;菜园里,一位老农正在荷锄翻挖着菜地;还有那被主人遗忘的悬在半空的丝瓜;还有变成篱笆的修竹,不要想着怎样去构图,只要你抬手随便一按,美景就定格在你的眼前,秋,就是这样的随便,这样的豪爽,如同一个朴实的山民,只懂得赠予,不懂得索取,就象我的那样同学,把自己当成一粒沙子。
秋景再好,也不能迷恋。秋的乐章不应该是一千一百多年前的“自古逢秋悲寂寥”的老调,秋阳西下时,原野上镀金的辉煌,也许便是天地作合的产床。想到这些,一种叫温暖的东西,便渐渐填满胸腔。
“不觉初秋夜渐长,清风习习重凄凉”。“立秋”过后,天黑的时间明显提前了,中午的太阳还是很大,空气中却现出了些缝隙,黏在身上的热气已不是三伏天的浓郁,似乎淡薄了许多,好像刚用轻便的毛衣换下厚重的棉袄,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西瓜口感最好的时候已经过去,小贩们送来了葡萄,葡萄是秋的信使,一串串,一颗颗,晶莹剔透,像珍珠,像翡翠,像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果肉绵厚,浆汁四溅,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就钻到心里去了。
夏热未尽,秋意淡薄,正是葡萄初上梨子未熟的间隙,我又想起了当年的秋天。
那是一个初秋的下午,草色开始泛白,我坐在小河边发呆,河水缓缓流淌,水草浓密杂乱,正如我纠结的心。农村的生活并不美好,读书考学又太过辛苦,我从家里出走,想要逃往灯红酒绿的南方,内心却充满了恐惧。
正值秋收时节,棉花正在绽放,天高云淡,凉风习习,母亲和我挎着篮子,一边摘花一边聊着什么,篮子里满是龇牙咧嘴的棉桃,拉斜了我的身子。我举头仰望苍穹,白云慢悠悠地飘着,不知要到哪儿;极目眺望,不远处的柏油公路上,车来车往,开往喧闹的城都市,通向我漫无目的之地方。
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明亮而静谧。院子中间是一张桌子,上边摆着月饼、苹果、梨子之类的供品,不知供奉的是月老还是哪位神仙,母亲跪在地上,虔诚地叩头祈祷,默默地许下心中的夙愿。
“八月桂花香满园”,我走在一个以“桂”闻名的大学校园里。夜色茫茫,灯光轻柔,行人三三两两,小路两侧栽满了桂树,桂花馥郁的清香扑鼻而来,环视四围,光影婆娑,恍若梦境,在这迷人的夜色花香中,对于未来所有的希望似乎都可以期待。
深秋的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庄稼已经收割,野草开始枯败,我站在新翻耕的土地上,瑟缩着身子,闻着熟悉的泥土味道,又看见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知他们是要开往远方,还是回归故里?“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诗人的情绪大约是淡淡的哀愁,而现实却是深深的伤痛,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母亲。此时的她,已是即将凋零的枯叶,只等一阵幽暗的冷风吹来,入土,安息。
多想回到童年,在故乡的老院里,爬上疙疙瘩瘩的老梨树,顺手摘下几颗新梨,那青里泛黄的表皮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褐斑,摸起来涩涩的,啃到嘴里却是说不尽的甘甜。还有大枣,等到秋叶飘落时,枣才慢慢变红,枣树善于自我保护,就像《西游记》里朱紫国的王后,穿着神仙赐予的五彩霞裳,满身宝衣带刺,连妖怪都不敢碰一下。妖还是太笨,枣树那刺儿根本难不倒我们,一根竹竿砸过去,红着脸的大枣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树下的小人儿们早已等不及,叽叽喳喳地争抢起来。当然,还有葡萄。葡萄树是见杆就爬,爷爷搭起一个棚子,葡萄藤就伸长嫩芽,摸索着爬了上去,展开巴掌似的叶子,密密匝匝地遮蔽了整个棚顶,造就一个天然的凉亭。葡萄变紫的时候,差不多就在七夕前后。七夕是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奶奶说,七夕的夜晚,如果有星星和月亮,躲在葡萄树下就能听见牛郎和织女说话的声音。我很想知道那天河相隔一年未见的夫妻俩会说些什么话,于是就悄悄地躲在那个葡萄架下,可是除了秋虫的鸣唱,始终不曾听见牛郎或织女说话的声音。
父母没有这样的闲情,他们的乐趣在农田里,施肥、除草、驱虫、浇水,总是忙不完的活计。及至初秋,林立的玉米挺出了玉米棒子,沉甸甸的谷穗低下了头,豆荚慢慢地咧开了嘴,父母更加频繁地到田间查看庄稼的长势,一边看一边评头论足,像是在检阅自己的部队。我在地头玩耍,我的伙伴是蟋蟀、蚂蚱,或是一只偶尔跑过的兔子,若是发现田鼠的洞,那一定要没收了它偷去的粮食。蒲公英在这个时候已经熟透,黄色的小花变成了一个个绒球球,摘上一朵拿在嘴边,“噗”地一声那绒毛便四散而去。后来我才知道,那绒毛就是蒲公英的种子,种子随风而去,找到合适的环境就在那里生根发芽,这就是它们繁衍的方式啊。
在泥土中生长,乘着风漂泊,自己不就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吗?从田间地头飘落到市井之中,然后在这里生根发芽。当年一定有一阵风,或者有那么一个人,用力一吹,所以我才离开了故土。可是,当年秋天的棉花地里,当我仰望天空的时候,母亲到底对我说了些什么啊?那个月光皎洁的中秋夜,母亲跪在地上,又许下了什么愿望啊?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母亲在那个萧瑟的秋风中凋零、入土,就像那她精心照料的庄稼一样,生于土地,终于土地,这应该是她最好的归宿吧。
而我,飘落到城市里,仍然在春夏秋冬中轮回。又是一年秋天,但这城里的秋却是迟钝的、暧昧的、含混不清的,不比我那乡野,每个季节的到来都是那么敏锐、清晰、波澜壮阔。除去渐长的夜、渐淡的热、涩涩的梨、红脸的枣、即将退场的西瓜、酸酸甜甜的葡萄、熟透了等待收割的庄稼,秋的排场还有很多,远去的星空、飒飒的秋风、声竭的蝉鸣、落寞的牵牛花、漫山的红叶、霜打的茄子、南飞的雁阵,等等。当然,还有很多的果蔬,苹果、石榴、山楂、柿子、核桃、柚子,红的、黄的、酸的、甜的、柔软的、坚硬的,一层一层将我们推向秋的深处。
呵,你这迟钝的、暧昧的、含混不清的秋啊,又害我想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