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当一个男孩骑着单车听着音乐试图去找回同样的单车曾碾过的街道时,他会忽然发现阳光不再会直直的打下来,头顶的不是天空,而是初夏长得正旺的法国梧桐。所有的事都会重新开始,在曾经走过的路上,在最后的那个夏天。
他曾无数次地设想过这个夏天的开始,进行,以及结束。至少,应该有个仪式吧!不一定要隆重,但一定很特别。不一定被很多人知道,但一定要有些遗忘,有些不舍。但一切都到来的时候,它就是来了,没有之前想的仪式,没有龙之介在读书时的深刻,甚至没有一个声音,去告诉自己,夏天来了,去遗忘,去不舍。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虽不失独特但仍抵不过波德莱尔一行诗的人生。
甚至不记得如何去忘掉关于这不曾发生的一切。所以,就决定,走走吧,在原来的路上,权当一种仪式,权当满足了自己小小的心愿,也给自己一个恰当的理由去忘记,忘记自己的幸运,然后,重新开始。
蒙田说过:人类探索的所有真理,都是为了死亡做准备。
在路上,就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真理。为死亡做准备的真理。那么,就把开始当做是死亡吧!
耳朵里传来一些不算很熟悉却能随意的哼上两句的歌声,不是很出名的歌手,或许是张敬轩,或许是后弦,或许只是,鼓楼兄弟。有时候会忘了在哪里曾听过哪些歌,有时候会记得。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单车上的他需要一些真理为死亡做准备,仿佛是为了说服别人,也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切当然会重新开始,他所做的,就是说服自己以一种最平静的方式去迎接。
或许命运可以对这个生命怜悯一点,让这个生命能在接下来的人生路上是持续的往前走而非犹豫不决,怀疑自己。或许命运可以再怜悯一点,让他能选择自己的过去而非仅仅是未来。那他会怎样选呢?怎么选呢?他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再把原来的路走一遍为好。毕竟,人生不可能没有遗憾。走过的路虽说不是很顺利,不是很完美,但至少,让他成为了现在的自己。一个并不对过去有太多介意的自己,一个并不十分抱怨命运不公的自己。同样是安妮笔下七月流火的夏日,一个自己在数星星,天真的说着张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另一个却跨上了单车,沿着自己走过的路,心怀感激。
可是命运不见得一直是怜悯的,若是命运稍稍残酷一点呢?那个生命可能会仍在思考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每天做着让自己觉得匪夷所思的事,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可这些,都跟生命无关,更与人生无关。
那若是,命运再残酷一点呢?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问题已经变得没有意义了,但却偏偏是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会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时不时的放慢速度,想一想上次走这条路是在什么时候,跟谁一起或是听着谁的歌。
但至少,现在的自己仍能回到曾经到过的地方,不像身边发生的一些事,存在的唯一的根据是心中仍会不时阵痛,不像身边离去的人,留给自己的只剩下一点点回忆,不像头顶遮住太阳的树叶,欲静风却不止。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普通的话,理解起来往往充满艰难。
听到《夏天的味道》,脑海总能浮现一个场景,一个孩子跟另一个孩子在阳光流离的大树下奔跑,当然是需要那种拉长的慢镜头,一点一点,不知道要跑向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奔跑。我想,这样是最幸福的。摘下耳机,这个孩子会发现自己不再是会幸福的奔跑的孩子,而另一个孩子说的令自己最感动的话竟然变成了“少年,加油”,也只有这样,心中才会有几分悸动,心中才会暖暖的,毕竟,自己还算个少年。不会再以最幸福的方式奔跑,但仍可以不顾汗水和眼泪,仅仅因为心中装着远方。
心中的那个场景早已不如之前那么强烈。一个再落魄的人也可以在心中装下一个世界,这是美好。一个可以在心中装下一个世界的人也可能过的最为落魄,这是现实。
所以,我想,在那个阳光透过树叶的季节,在那个最后的夏天里,那个骑着单车的少年落下的不仅仅是安妮笔下一个虚幻而又真实的场景,更是自己的一段生命,一段最好的时光。
我的家乡是个小小的平原,平原上除了几条纵深到七个生产队里的沙石公路和一幢幢长长的红房子外,一年四季几乎就是一个绿字和黄字。绿的棉株,还有绿的黄的水稻,小麦,油菜。当大地披绿的时候,我心怡然着。当大地呈黄时,正是夏天麦子成熟和早稻垂穗的时候,我心浮躁着。 农村的生活简单明了,可单调的日子也不少。好在生产队大多沿着那条小河而居,每到夏季,那河水涨得快齐着河堤面了,那河面马上宽阔起来,一下子拉开了湖北与湖南的距离(河的对岸是湖南省),那条小河就成了我们孩子游戏的乐园。
夏天上午的九点左右,男孩子们就扑通跳进河里。会游泳的几个男孩子相约着游到河的对岸,在湖南的河堤上来回走一下,看他们田野。可他们胆小,从不敢到他们的村口张望;几个刚学会游泳的孩子,在近岸扑通几下,就马上站在岸边休息一会;那些不会游泳的孩子们用双手抓住石码头突起的青石,或河边的青草,双脚一阵阵地乱扑腾,身后腾起一个个美丽的水花。
我们女孩子都要帮家里人洗衣服,那时家家人口多,大多八口之家,那衣服多且不说,仅是大人裤腿上的泥就够我们搓的了。那时,几乎家家没有洗衣粉或肥皂,村里也没有皂荚树。母亲们在出工前用一片旧纱布过滤一点草木灰,就把一切扔给我们。从草木灰中过滤出的一点碳酸类物质是很难洗干净衣服的,所心,事后少不了母亲们的责骂。虽然如此,当女孩子们在河边清洗衣服的时候,往往也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
一件件衣服在河水中摆几下,浑浊的泥水就被流动的河水冲干净了。很快,一大桶衣服就会清洗干净了,且毫不费力。然后,我们几个女孩子相视一笑,一步一步地走下码头。当河水漫过我们腰际的时候,哗哗的水仗就开始了。我们用手掌击打着水面,水面上立即腾起一条条白龙向对方凶狠的扑去。女孩们享受着河水从天而降的惊喜,所有的酷热,所有的劳累都被柔柔的河水带走了。当门前的`光阴快要接近门槛的时候,男孩女孩急忙上岸,在阳光下晒干衣服,然后回家做饭。当大人们劳作了一个上午回到家的时候,我们的饭已熟了。
中午,大人们在家午睡,我们这些孩子们是睡不着的。有的去沟渠里捉鱼,有的在河边钓鱼。我们一般在河边树阴下坐着,把鱼钩甩得远远的,然后等着鱼儿上钩。只要那鱼浮标动一下,我们就快速地拉起鱼线。阳光下,一条银色的小鱼在长长的丝线下不断地扭动它的腰身。我们小心翼翼地收住鱼线,取下鱼,用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穿过鱼鲜红的腮,然后用脚踩住狗尾声草的一头,另一头放在水里,那鱼就又在河水里游了。不大一会儿,长长的狗尾巴草上穿满了小鱼,在那些贫穷的日子里,它是我们餐桌上一碗佳肴。
做完晚饭,大人们还没回家,我们女孩子都站在河堤上,看太阳在湖南田野的尽头落下,然后把一件硕大的霓裳抛向西边天。男孩子们又跳进河水,与湖南的孩子们游在了一起,有的双脚一边踩着河水,一边操着各自的方言,拉起了家常。
一家家吃完晚饭后,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扛着竹床上了河堤。大家坐在或躺在竹床上,听老人们讲古老的故事,其中也不乏鬼故事,让我们这些小孩子看着黑黑的河水发悚,生怕有一个水鬼从水中探出头来。孩子们一个个悄悄地溜下河堤,来到堤下的篮球场上捉迷藏,堤上传来大人们的欢笑声,不知他们是听到了一个开心的故事,还是被孩子们的胆小样逗得开怀大笑。
夏季的小河成了我儿时美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