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见过的所有螃蟹里,最自卑的一只。
他说他没有钳子。
我记得我们初识那会儿,他手上还是有一对钳子的,尽管没有想象中那般威武雄壮,但至少一张一合间,还会发出咔嚓咔嚓,令人胆寒也令很多同类羡慕的咬合声,而如今,他整个手臂一直耷拉着,眼神里全无以往的自信,心里潜藏的,全是小心翼翼的掩饰。在我看来,出现这样情况的原因有两种,其一是有的螃蟹天生长不出钳子来,只能从头到尾对着手掌延伸处的空白唉声叹气,而第二种则是有些螃蟹原本拥有一双自豪的钳子,但不知怎的,在生命的征途中把最宝贵的钳子给弄丢了,我这只亲爱的螃蟹大大,应该是后一种无疑了。
八年前,第一次见他,很可爱的一只小螃蟹,眉毛浓浓的,脸上肉肉的。对他的记忆也就持续到这里了,因为毕业之后整整三年时间没有再联系,这段长长的空白,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想去填补。这三年,彼此在哪儿,都做了些什么,变成了怎样的少年,这些都不是再次相逢的我们所关心的,遇见只和缘分有关,不必探究生活过往,人性由来,享受当下,珍惜眼前便足矣。再者,人与人之间总有离别的时刻,也总有共处的时光,如果对每一次的分离都斤斤计较,难以释怀,那我们还可以抱着怎样的心情面对在一起的岁月。
再次见到亲爱的螃蟹大大,内心必然是喜悦的,他长大成熟了不少,而且已经有值得倾诉的故事分享,有笑有泪,令人动容。起初我还没有察觉到他的钳子消失,一直认定他比以前过得更好,心里的快乐总该是大于伤怀的,可是……我不想再提可是,可是他的生活里似乎有太多可是,那些难以言说的“可是”让人在十六七岁的白衣飘飘的年纪陷入一片灰色地带。还在努力呼吸生长的心,装下不可承载的难受悲怆,曾经最美好的憧憬被击碎成泡沫残渣,阳光照耀,那些碎片看起来却更加美艳,近乎幻灭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