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母亲活着的时候常和我说:“生你的时候天就下雨,那雨溜溜下了一宿。”我想,我这辈子可能和雨有扯不断的牵连吧。
我是早产儿。那年四月份,天就像发了疯一样,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上浓云密布,黑沉沉的几乎要压到地皮。一家家的柴草垛被风猛地卷起,像被人掀去了头盖一样刹那间就矮了半截。
汗流浃背的父亲安顿好院子里的一切,拼着命向柴草垛跑去。父亲气喘嘘嘘爬上柴草垛,把草垛上那几根粗大的木檩横着摆,死死地压住草垛顶。可是,木檩顾不到的西南角上却出现了空档,大片的柴草被风吹起,随时都可能掀飞。父亲急忙扑到上面,用身子死死压住,丝毫动弹不得。
“快拽上去!”随着一声低呼,母亲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从西南方向把一根粗木檩举了上来。
“你来干啥?”父亲一惊,拼力拽住了木檩,使劲儿往上拉着。
可是,狂风呼啸,父亲又用身体压住草垛,根本使不上劲儿。
母亲咬了咬牙,双手拼命往上一推。
父亲清楚地看到,母亲的手肘已经顶住了肚子。他皱着眉猛地一用力,木檩拽了上去。
柴草垛安全了,天上也下起了瓢泼大雨,可是母亲却躺在了炕上,肚子里的剧痛已经让她无法站起来。
“我好像要流产,你快去把刘婶子叫来!”母亲咬着牙跟父亲说。
刘婶子是我们方圆三十里唯一的接生婆。父亲焦急地看了一眼母亲,转身钻进了雷鸣般的雨幕。
刘婶子来了,仔细地查看着母亲,又详细地询问了一番,然后叹了口气:“咋这么不知死活呢?咋能使肚子顶檩子呢?不要命了?!侄媳妇儿,你也别不好受,孩子跟你没缘,得流了。说实话,这样式的我还真没碰着过,我也不敢耽误你们,你们还是上医院吧!孩子下来也是死胎,就怕下不来,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