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生活并不都是艳阳天,才会让我们品味到其中的滋味,留下没有因为岁月逝去而沉淀的记忆。
——题记
(一)
在我五十余年的生涯中,冬天的情味尝得最深刻的要算1995年的深冬了。那是一个泛泛不外的冬天,就和眼下的冬天同样,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我感觉那年的冬天是那么的寒冷,风在换着方向不停地吹,似乎心都被吹得冰凉冰凉的。
单位例行体检,除了体重超标外,其余均正常。体检项目结束后,大夫建议再自费做个脑CT。反正公费医疗,做吧。就这样第二天自己起早就乘车赶到了哈尔滨第七医院。挂号、交款、排号、扫描,一会就做完了。多交十元钱,半小时出结果。我觉得身体素质这样好,怎么会有病那?耐心等着吧。
长条椅子上,等着结果的人陆续领取片子走了,一个小时过去了,比我后来的那位老兄的CT的片子也拿走了。此时长条椅子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这时候,里面的大夫走了出来,态度非常和蔼的对我说:好像颅内有点东西但是看不清,建议我再做一次增强CT。我的心忽悠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似乎要跳出来,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大夫安慰我不要紧张,说不会有大问题的。我平息了一下心情,随大夫二次进了CT室。半个小时后,大夫这次是拿着CT片子叫我的,在大夫的解释下,我知道了我的确诊结果是:“颅内听神经瘤,肿瘤直径3*4厘米”。
犹如晴天的霹雳,轰的我不知道是怎样走出医院的。我坐在马路牙子上,像丢了魂似地发着呆,无论如何也不敢面对。
我绝望了!
(二)
我是个从来都不知道愁的开朗性格,但是这样的打击使我的情绪变化很大。原打算先隐瞒一段再告诉家里人,可是回到家的时候,心细如发的妻子还是从我无精打采的神色中里看到了什么。追问下我道出了实情,严酷的现实,仿佛给家里带来了灭顶之灾,妻子泪如泉涌,我们流泪眼对流泪眼那一刻,我哽咽无语,她已泣不成声。
听到我患病消息,弟弟第二天就从外地回来了,亲友们都陆续到场,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们纷纷来家,几番劝导安慰之后,四处咨询病例、研究治疗方案,联系熟人找医院、慷慨解囊主动帮助筹资。全力以赴的围绕我的病忙前跑后。
经过反复咨询和大夫商量,第一方案是采取“伽马刀”治疗,在医院的亲属给提供了吉林市吉化医院的详细信息,这家医院的“伽马刀”治疗脑肿瘤,不开颅、无痛苦、无后遗症。亲情友情的关怀,使我绝望的心情获得了丝丝温暖,痛苦得到了些许安慰,我也从迷茫中渐渐清醒,开始接受了已经既成了的事实。
绝望中我看到了微弱的希望。
(三)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事事都不会如自己所愿,三天后,妻子的哥哥和我弟弟陪着我去吉林市吉化医院。在颠簸的道路上驱车八个多小时,赶到了400多公里的吉化医院,走进这家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距离下班只有十几分钟了。待我们说明情况,大夫给详细看了CT诊断结果。最后告诉我们:“伽马刀”只能做颅内直径小于3厘米的肿瘤,这个太大了“伽马刀”不能做,必须外科手术切除。
我最害怕的就是开颅手术了,因为看到过身边做过这个手术的人,基本上都是不死也落下个严重的后遗症。我还不到四十岁,死不起,更残不起啊!
责任未尽身先死,怎不让我泪满襟?
我又绝望了!
(四)
恐惧是无法躲避的。舅舅和弟弟陪着我到哈尔滨医大二院脑外科就诊咨询。因为有亲属在这家医院,所以很快就和脑外科主任对上了话。主任答应的非常好,而且劝我不要紧张,说这个肿瘤十有八九是良性的,如果手术成功,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我听了之后恐惧的心情有所缓解。当我心有余悸的问起这名主任手术有无危险的时候,这位主任直言相告:“当然有啊!百分之十五的死亡率”!其实不言而喻,即使是活着的那百分之七十五的患者,也指不定是啥后遗症那。我的脸刷的一下子就没了血色。老天那!我这辈子也没做啥孽啊?你为啥这样惩罚我啊——
听天由命这句话我在这个时候不得不无奈的接受了,因为我抉择不了命运带来的厄运。
由于接近春节了,住院会有很多不便,加上手术后啥样自己无法预测,就打算陪着家里人过个春节再去手术。死残威胁着我,谁知这是不是最后的团圆年啊?
过年应该是开心的,可是一家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高兴起来,我强装出来的镇定反而让妻子和孩子们更加悲伤和不安。过年吃的东西索然无味、看的电视稀里糊涂。因为和医院大夫预约了手术时间,只好在这种痛苦压抑和无形煎熬中苦苦等待着不知是绝望还是希望的明天。当时我迫切的希望这样的日子早早结束,幻想着或许明天会有一个美丽灿烂的清晨。
(五)
1996年的正月十七,到哈尔滨医大二院办理了住院手续,例行检查、问询、医嘱等按部就班,接下来就是手术签字。妻子和弟弟害怕我紧张影响手术,没有让我去。她俩看到手术签字表上那些后果的时候,妻子一下子瘫在了那里。那些残忍的条款中,手术后果最轻的一条是“口眼歪斜”。到了这个程度了,谁还有别的好办法啊?弟弟签完字就回到了病房,虽然把签字的事情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我何尝不知道开颅手术意味着的是生、死、残那?
签完字护士就来到病房,把我的头发全给刮去了。三十多年没有剃过光头,加上当时很胖,邻床一个住院的小男孩和他爷爷说:“那个男的好像电视里给蓝天六必治做广告那小子”。听了这话,我只有苦笑,无论如何也幽默不起来。
当晚,大夫过来嘱咐一定要休息好,这样才有利于次日手术,还问我需不需要用些镇静药,我自从来到医院的那一刻,大脑就已经一片空白了,还想什么啊?——“不用”。
医院里永远是夜深人不静,听到那些患者的鼾声、痛苦的呻吟声,还有半夜里有的'病人死去,家属悲切的哭声,我还真的失眠了。一种恐惧的感觉再次向我袭来,我死不起啊——上有母亲,虽然在弟弟家里,但是有严重的高血压,我这个做儿子的还没有尽到孝道;两个孩子刚刚上初中尚未成人,他们离不开父母的抚育;妻子多年的操劳已经身体透支,无力撑起这个家;我这个唯一的顶梁柱现如今身患重症、生死不卜……直到快亮天的时候方打了个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