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有个馄饨摊子。只要不下雨,每天早上五点,总见到一个危颤颤的身影,支起炉子,架上几张桌子板凳,然后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包揉得颇烂的软壳香烟,悠悠地一边抽烟,一边坐着等顾客上门。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短小个头,圆圆的肚皮,脸上皱纹不深,笑呵呵得却露着红润,额头秃了,只两鬓有几许银丝。
老人的馄饨口味很不错,熬得很浓的骨头汤做汤底,与别家满是味精的汤比较,更鲜。皮不厚不薄,下到开水锅里一搅,再炒起,沥干了水,皮不烂,肉不老。佐以葱花,虾皮,盐水,瓢一勺高汤,浇上辣油,远处闻见,就不由口水直流。
这条巷子是我中学时上下学的必经之所,积攒了点零花钱,要么逛在新华书店,要么就丢在这个馄饨摊子上。早上睡意未消,下午课后疲乏之时,一碗热辣辣的馄饨,吃的头上冒汗,心里热乎乎的直叫过瘾,那困劲立刻消除。久而久之,我和几个同学就和那老头混熟了。
老人似乎很健谈,也很有学问。那时感觉,国家大事,人文历史,似乎他都颇为通晓,我也隐隐奇怪,这样一个有文化的人,怎么却摆起了馄饨摊子。他似乎特别喜欢我们一班毛头小伙,每次给我们的馄饨都要多上大半碗。嘴里嘟囔着,多吃点才有精神念书。每这时,我又有些好笑,多吃几个馄饨又能增加多少营养。这时候的老人,又象一个傻乎乎的老娃娃一般可爱。再后来,听别人喊他毛老头,或者毛馄饨。于是,我们也这样叫他,他也不以为忤。
高三的语文课,骨干的教学组长生病了,大概是被我们这些捣蛋鬼气的。学校说,要把退休的教学组长请回来代课。然后,让所有人吃惊的是,走进课堂的居然是那位毛老头。他一脸故做庄重做了番开场白,说不了十几分钟,又开始嘻嘻哈哈侃了起来。他的课,诙谐幽默,很是吸引人,班上的捣蛋鬼下面开小差,说废话,他就走过去,把肥忽忽的手掌按在那学生的脑袋上继续讲课。或者作文课上,他一边自己看报纸,一边让那些捣蛋鬼上去念自己错字连篇,龙飞凤舞的作文,臊得那些家伙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