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最喜欢听书,常常痴迷于书中的人物里不能自拔。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时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极度匮乏,尤其是我所居住的偏远的小山村更是如此。
那时,我们这个小山村连电都没有,劳累了一天的农民吃过晚饭便早早地躺下休息了。农闲时节,人们常聚在一起拉家常,什么谁家的母猪下崽了,谁家的儿子娶了漂亮的媳妇,谁家的媳妇偷汉子了,谁到生产队地里偷苞米被抓住了……陈芝麻烂谷子,有时因为传瞎话传到对方耳朵里,对方于是找到说瞎话人质问,甚至大打出手,闹得满屯子沸沸扬扬不亦乐乎。
村子里唯一的热闹是每两个月才能来一次的电影。在屯子中间的小学校里支两个木头杆子,挂上银幕,没有电用的是发电机,一边看电影,一边听发电机咕嘟咕嘟叫唤。站在雪地里冻得直跺脚也不肯离开,甚至跟着放电影的前村后村撵着看。
冬天的夜寂寞而漫长,为了打发时间,人们便会邀请村里那几个会讲古(说书)的,轮番给大家讲古。我家西屋住着姓聂的人家,他家两间半房,我家和王家两间半房。三家共用一间厨房,厨房在中间。聂家有两铺大炕,大炕上常常坐满了人,连地上的凳子上也坐满了人。人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书。为了使屋子更亮些,聂家在煤油灯外面加上玻璃罩,挂在梁驼上,过一段时间用针挑挑灯花。大人中多数人会吸烟,或叼烟袋或叼自制的卷烟(喇叭形),屋子里充满了旱烟味,烟雾缭绕呛得人直咳嗽,不得不开屋门放一放烟。
说书人中印象最深的是老高头,当时有50多岁,在生产队当队长,人称高官。我听他讲过《小五义》、《施公传》、《封神榜》、《包公传》、《瓦岗寨》等,高官本人没念过书,他会讲的书都是从县城的书馆里听来的。年轻那会儿他每年冬天都用马车拉柴火进城去卖,卖完柴就把马车寄放到大车店,自己跑到书馆听书去了。高官记性好,过耳不忘。多长的书只要听一遍,就记在心里了。加之本人的再创作,讲起来绘声绘色,有板有眼。他口中的英雄人物几乎是无所不能,能上天入地,令人称奇。记得他讲到某英雄前往几千里之外的某地去,他这样描述道:“只见他站在十字路口,在脚下画一个十字,然后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就听见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多一时,风声停了,睁眼一看,到了。”在描述某人武功高超时讲:“此人一抬脚已升入半空,脚踏祥云,手搭凉棚向下张望。然后飞身而下在地上一跺脚人以隐身地下,从地下远走了……”在描述某人昼行夜宿,来到一家小店吃饭,描述店家做饭速度快时他讲到:“店小二不敢怠慢,只见他脚凑火,手和面,胳膊肘子叮当倒大蒜,不多一时,饭菜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