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飘香,香闻十里。
——题记
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
清幽的小巷旁是用青石块垒起的屋子,石缝间生出了碧绿的苔,生机盎然。这条小巷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但奶奶家院中的桂花树依然生长的茂盛,不知何时已长过了屋顶。时值中秋,雨过天晴,这巷间便只弥留下桂花香甜的味道,萦绕身畔,儿时的记忆在眼前焕现的清晰如实。
大概是十几年前了,那时奶奶还年轻,我还稚嫩顽皮,是奶奶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我紧贴在树上,奶奶在桂树下刻下一记标痕,说道:“小宝贝又长高了呢!”我昂首挺胸站得更直了。奶奶把我揽在怀里,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继续说道:“你很快就长高了,长大了。”奶奶不语,片刻“你还会记得我吗?”“当然了,等我长得足够高了,就从云朵上种一片奶奶最爱的桂树林,这样每到中秋前后就会下桂花雨了,桂花的味道就会传遍世界!”
奶奶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我无从知晓她是在追忆往昔还是在畅想未来,只看到她满脸洋溢着幸福。我也学着奶奶的样子却只嗅到了桂花甜蜜的味道!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香甜,溢满心间,是桂花的味道,仿若奶奶对我满满的爱!
奶奶甚爱这棵桂花,爱的是她朴素的花型,亦是其香甜醉人的味道。奶奶说每当闻到这桂花的味道,便能感到身边的温馨和幸福。朵朵花瓣簌簌飘落,丝丝花香,沁人心脾。
桂花的味道弥漫小院,萦绕心间,地上铺满桂花,踩在上面心中竟有些不忍。
奶奶一生辛劳,他为爸爸操劳了一生,现在又要照看我,她的手上生出了豆粒大的茧子,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浅不一的皱痕,每一道皱痕里仿佛都藏了一个动人心弦的故事,记录了一代人的艰辛,但她却无怨无艾,这便是奶奶所说的“金沙铺地,轻嗅一世华芳”吧!这桂花的味道,能够化解奶奶心中一切的世态炎凉,留下的就是有幸福美满的味道。
搬家前,奶奶亲手用着桂花为我缝制了一个香包,虽外表普通却历久弥香。香包里装满的不仅是桂花的香甜,还有奶奶深深的爱。
如今再回这小巷,再品味这桂花的味道,不仅感受到了深深地温暖,还体味到了一份处世的淡然。
今天是周一,我习惯性的早早来到办公室。两封素白的信笺静静的被放置在办公桌上,一看熟悉的字体,知道是丫头的信到了。
早在四天前,丫头就在电话里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哥!我给你写信了,你收到信件的时候,别忽略我在信封里带给你的一个惊喜哟。”我问有啥惊喜,丫头留下几声清脆的笑声,就挂断了电话。
丫头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我们认识5年了,她还固守“鸿雁传书”的传统交流方式。在信息技术时代,我一直对她那种方式很不理解,常劝导她说:“写书信很辛苦,写好了还得去邮局邮寄,很费神的。你的电脑操作技能不差,不妨发发‘伊妹儿’,轻松又快捷,还可以节省邮资。”丫头理由十足辩解说:“发电子邮件太没有个性,标准的方块字,呆板的格式,如果人人用键盘和电脑代替纸笔,汉字的书法艺术总有一天会失传的。”细细思考丫头的解释,的确很有道理。
快一年没有收到丫头的书信了,今天面对桌上的两封信件,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有几分欣喜,有几分沉重,更有几分惊奇。我在抽屉里找了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剪开封口,慢慢的把信纸轻轻地抽了出来,一股纸墨香味飘了出来,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但是感觉还是怪怪的,除了墨香味道,还有一丝很熟悉但又遥远的馨香,淡淡的,一下子想不起是什么香味。我把信封的开口对准鼻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嘻嘻!闻到了,是挂花香味!
鬼丫头,哪儿弄的桂花,现在才阳历七月底啊,桂花飘香也得等到农历八月才有啊,时令相差两个月,我纳闷起来。丫头给的惊喜,果然出人意料。
办公室上午很寂静,没有往常周一那种特有的喧闹,也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来办事的人都不知躲在哪儿歇夏去了,我偷着这难得的闲儿,独自享受丫头送来的浸润在满室清新空气里一丝淡雅的甜味。丫头的第一封信是7月18号写的,丫头在信里说:“今天早上起得很早,洗漱完毕我就去了院子里,小心翼翼地采摘了桂花树上仅开的几朵花瓣,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为我害怕仅有的几朵桂花不幸从我手中滑落,更怕那桂花的香味邮递到你手中没有了香气。”我在阅读信笺的时候,也许丫头正站在自家的庭院,一袭白裙,秀发披肩,青瞳如水,傻傻地看着桂花树,仰望树冠一片翠绿中早早地冒出的点点嫩黄;也许丫头在自个的小阁楼里低头沉思,双眉紧锁,泪眼盈盈,聆听罗文那首《八月桂花香》的低迷曲调。今天是26号了,我在心里默默告诉丫头:“丫头 ,信笺我读了,经过千里的邮递,丫头采摘的桂花,芬芳如故;花瓣的芳菲有如丫头的芳泽,让我陶醉。”
拆开第二封信,信页里即刻散落5朵阴干了的桂花,飘停在办公桌的玻璃压板上,极象5只醺醉了蝴蝶,安逸地舒展着金灿灿的翅膀。在信页的中央,丫头柔美的字迹上烙印着几团金黄的泽痕,每团四个花瓣清晰可辨,花瓣的印痕小巧娇柔,如丫头在我梦中清雅的映影,淡香可掬。
下班了,我轻轻的折叠好信笺,装入信封,放入一个精致的檀香盒里。在电子邮件泛滥的时代,收到亲友的信件已经弥足珍贵了,何况是丫头的信件。丫头邮寄的虽是两封平信,但是字里行间浸润着一种异样的情怀,很美丽,也很温软,刺穿我柔软的心房 。书信渗透的牵念和情愫有如阴干了的花瓣,虽然色泽淡了许多,但香味绵长依然,在信页里久久不散,时时让我忆起丫头的模样 。
享受丫头早早遥寄的秋韵,体味丫头在信中的问候,应该就是一种人生的美丽,是一种平淡而简单的幸福,更是一种浪漫的温馨。
走在归家的路上,恍惚听到了桂花的音韵,那飘香万里的神韵。
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幼时的我,是在乡里长大的,童年的记忆使终定格在乡下,定格在那和蔼的爷爷奶奶,定格在那棵桂树。小时候,没有烦恼,没有顾虑,没有父母的唠叨,也没有老师在讲台上四溅的唾沫星子,有的是轻柔的山风,清凉的泉水和初升的朝阳。还有,那一树的金桂。
可能是因为名字里带个“桂”,所以我小时候第一个认识的树就是桂花树,对它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没事的话还会蹲在那儿和它“说话”,与它分享我的秘密或是发牢骚。我一个人可以在那儿和它“说”一天的话,仿佛它就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那时,最开心的时候便是过中秋了。一家子团聚在一起,父母和姑妈们都回来了,一人搬把椅子坐在桂花树下,赏月折桂,分享月饼。那时的我,只顾着往嘴里塞月饼,哪会有什么“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的忧愁,顶多在心里赞叹一下月饼的美味。
童年的快乐终会结束,就像再小的孩子也会长大。我也逃不过这个命运。
那次中秋,和往年一样,不过,却又很不一样,因为,妈妈宣布我要离开乡下去城里上小学了,听到这个消息,正在吃月饼的我噎了一下,不过,我并没有告诉妈妈,我悄悄地爬下椅子,走出门外。看着天空上一轮孤寂的明月,不谙世事的我似乎也有些难受。忽然,一缕幽香钻入我的鼻腔,泌人心脾,仿佛游经我的五脏,把那些不安的心绪从我的心里带走,剩下的,唯有安静。我顺着香味寻着,到了那棵桂树下,我有些惊讶,因为我以前从未发现它这么香。
我站在树下,在如水的月光中,张开双臂,仿佛沐浴在芳香中,在精神之海里畅游,接受灵魂的洗涤,那细碎的花朵,风一吹,仿佛摇落一树星光,一片月影,真是“簌簌衣巾落桂花。”
那个夜晚,成为了我记忆里无比宝贵的.一页。
那天早上走时,下着大雨,雨水打着芭蕉,平添一抹哀伤,“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伫立窗前,倾听芭蕉和雨的奏响曲,一缕忧愁逐渐蔓延、扩散,无意间,眼神扫过那棵桂花树,雨水打在树上,一簇簇的花朵很沉重,逐渐剥落、陨灭,内心里又变得沉重几分,我转过去,不忍心再看。
当我收拾好,雨已经停了,道别了爷爷奶奶,便跟着奶奶依依不舍得走出了门,经过那棵桂花树时,我又闻到了那令我心安的幽香,我不可置信地抬头,发现花已谢了大半,却还有的星星点点挂在树上,散发着余香。
我亲爱的伙伴啊!除了你,谁是我童年的美好!请你保留余香,成为我心灵中的一方净土,成为我梦中的天使。
陌上花开,缓缓归矣。
知否,知否,应是红肥绿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