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过真正的土地了。还记得小时侯,在老家的稻田里,微湿的土地上,光着脚和表哥表弟一起玩耍,湿润的土从脚趾间钻出,就已注定了我的脚永远依恋土地。
正是这样,我不会游泳,脚底的空荡会让我产生一种虚无的恐慌。在水里,我甚至不能感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就像是离开地面的希腊之神,失去了神奇巨大的力量。
于是,我对土地的崇敬日益加深。我想起了驰骋在草原上的纵横决荡的蒙古骑兵,是什么给了他们力量?是坦荡的草原,一望无垠的土地吧。我相信,土地能够带给人的是最强悍的气魄,最坚强的力量和最原始的血脉膨胀。
但是,残酷的现实却让我不得不远离土地的芳香,我所能感觉到的没有“土,只有“地,水泥做的,没有一丝味道的地。
它带给人的只有圆滑的世故,浮华的喧嚣,人的精神没有了真正的归宿,只能在水泥森林里游走。
这样看来,“足蒸暑土气的农人无疑是幸福的。禾下土里的一滴滴汗珠,是对自己辛勤劳作最好的赞誉,全部与永恒的土地融为一体。
这样看来,从田坎上走过的采诗官也是快乐的。苍苍的蒹葭旁留下的一串脚印,是对平凡生活中美的最不懈最真切的追求,烙在土地的时间表上。
我也是幸运的,因为我把自己最美好的童年留给了田间的湿土,金黄的稻杆,和一路上永远回旋的欢声笑语。
只是,我希望还能如此亲近土地,找回自己灵魂的真正居所。因为它早已暗自膜拜了曾经拥有的那一片土地。
我愿做一个无休止的梦。
我沿着通往山顶的山路走,路边野花散发出山野的清香,迷醉了不归家者的魂,一阶一阶通向云端,伸向自由。我站在山顶企图伸手触摸天空,用最简单的方法向世界证明我的存在,我俯瞰升起炊烟的小山村,将系结灵魂的根深入它的土壤,将自己的归属融入这交错的阡陌里,我拥抱这一切,因着一份纯净,一份自然。
我总坐在石阶上看屋对面的大榕树,苍翠覆上它的叶,它风姿不减,挺拔是它的光华——坚忍交予它,它立在原地很多年,仿佛誓要与岁月对抗。我仰仗着我的闲暇,数着大榕树被营养蒸发出的枝桠“一、二、三、四……,”一股烟忽而飘然而上,接着一缕一缕,袅袅而上,绵绵交错,仿佛生生世世缠绵交织的情缘,一个踉跄的孩子捡起榕树下的枯树枝,跌跌撞撞走进榕树而筑的瓦房。接着,许多房屋亦升起炊烟,呛人的味道使我流下泪来——尝遍人间疾苦而来的食之香,怎能使人不流泪?村落里响起了绵长的呼唤“吃饭了,”这声音仿佛能冲破了一天的辛劳——给人精神的补给,因着接下能享受物质的补给,这是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而我,亦听到了属于我的幸福之声,拖得长长的、清晰的、对未归者的招唤。
榕树下的瓦房里住着老阿公和他的儿子,老阿公声音大且亮,带着京腔味,亮噪整个村子都听得到,他尤其爱唱“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仿佛化身为那戏中人,铁骨铮铮。闲下来时他总坐在盘结着露出土壤的榕树根上抽卷烟,猛地吸一口,烟头上的火星亮得耀眼,他满足的合上眼,紧闭上嘴,塌下肩,烟从鼻中涌出,弥漫住他的脸,笼罩住他的孤独。
村落傍山而建,所以各家的房屋是顺着山高而参差,房屋密集在一起,又是青砖白瓦,便无形的散发出一种深刻的古朴幽远,沿着石板阶梯而上,正好通向这份幽远,我总是带着一颗闹腾的心走上阶梯,去寻一块石头,那石嵌在一块石板阶梯上,带着细微的水波纹,浮动着温润,仿佛大江淘尽后仅剩的一块石——沉淀之后的遗存。我偶然发现了它,莫名的喜欢上了它,却不想与人分享,便总是独自来瞧它,仿佛无声的契合。我总认为是我在守护它,可我在长大,它依旧如初,如当初看着我,看着我一天天变化。
我愿做一个无休止的梦,可岁月告诉我,它该破,于是梦碎了一地,我惊愕着去捡,可如何拼凑?
我去找一条路,通向山顶,可站在荒草中间的我,却只能看着肆意疯长的草吞噬那条长满鲜花的路,最后亦找不到逃出去的方向;我听着呼啸的风鸣,远处奏起了哀乐,被风摇曳的榕树咆哮着,哀楚又凄凉;呛人的炊烟味亦越来越淡,山里人跌跌撞撞往外涌去,他们的身影亦越来越淡,入了浮华;阶梯上密布了青苔,仿佛凝成的一大块一大块的荒凉,我去看那块石头,它还在,可又是谁抽离了它的温润,偷换成了沁人的寒冷,陌生的姿态,隔着距离的相见。于是梦境被悲怆点上乌色的墨,悄无声息的渲染开来,现实来换梦境。
于是梦醒了,我,回不去了,找不到了,走不到了。
闭上眼睛,面前仿佛又浮现了西方土地的盛夏风情。我经历了另一种夏日,不同于东方的敦厚,而是此起彼伏,混合着色彩的热浪,灼热得拍打着脸颊。七月的加州阳光明朗而直率,烈阴之下,人们狂欢,纵情作乐。
迈出国门的那一刻,我已不是一己之身,所言所思,所行所为,皆表以中国风雅。
第一站便是天使之城——洛杉矶。这座城市拥有着与它名字相衬的美丽。沉浸于迪士尼的童话世界中,仿佛天使不曾离开。
漫步在这座城市,最美莫过于来自世界人们的问候。我在巷陌间与人们擦肩而过,他们肤色不同,口音相异,却都有着加州阳光般的热情笑容。到商店买东西,服务员友善地纠正我的发音,迷路时,更有好心的奶奶将我送向车站,千叮咛万嘱咐。在这里,灯火繁华,群山回唱,有七月海风,十里浪花,却最美不过风土人情。来到洛杉矶,方知五湖四海自成一家。
感受颇深的,是借宿大学的几日见闻。这里是西部著名的CBU,作为我踏入的第一所美国大学,它已古老的歌特式建筑完全融入城市的存在形式让我感受到了西部学府的无穷魅力。它美在包容。在国内,鲜少有大学像这里一样不设围墙,完全融入城市之中。它深知包容为何意,身为一座城市的文明中心,知识的光芒不应仅仅闪耀在一处。
又想起了年幼时初见清华的我,想起了经心雕绘的围墙上蔓延的爬山虎。虽然也美如诗画,但我对它的了解也仅能止步于此。小小的我,视线透过碧绿的藤蔓,却探寻不到更多。
若少了一道屏障,大学便是一座城市;若多了一份包容,冰冷的学术便有了一丝温度。
流连于洛杉矶,心中充满不舍,却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来到了美利坚的枢纽-------华盛顿D.C.
7.16号我们抵达东海岸华盛顿,这一天,南海争端狰狞显露;这一天,绿教猖狂,八十四人横死法国街头;这一天,土耳其兵变败北,沦为难民与政治的牺牲品;这一天,离我们不远的滨州,又爆发了一起,两名白人警察因此殉命;这一天,美国降了半旗。
这依然是动荡的年代,我们依旧无法拥抱正义,我们不得不利于铁腕与技术保护自身的利益,一旦利益相关者陷入纠纷,法律便跌入尘埃,法庭仲裁也是废纸一张。那些灾难与恐怖的真正幕后黑手是谁?为什么他们不惜利用恐怖主义与宗教狂徒也要阻止一切力量的兴起?我们并不知道一切,但可以揣测出最黑暗的用心。
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却如此从容的踏进了美利坚的心脏。
虽然我只是未经世事的中学生,但面对白宫飘扬的星旗条我无以为惧,我之所以如此的从容,皆源于我背后的祖国已足够强大!多少年,我们生活在她的荫庇之下,却依旧痛批着政党的弊病,人民的无知,国家的贫穷。但是我漂洋过海却是它支撑起了我的脊梁。
下一站,纽约。爱她的人会说,这里是城市之巅,是世界之眼,对他拥有故忘的人会说,这里人情冷漠,是天堂也是地狱。但站在国会大厦之巅,俯瞰万家灯火,我依然想要拥抱她的繁荣,我想要知道资本在这里流转会与聪慧激发出怎样的可能。
坐在船上饱览纽约全景,自由女神屹立海上,手指蓝天,引人向往。岛上高楼林立,三座大桥横跨哈德逊河流,气势非凡。站立船头,海风吹来,顿觉人生痛快淋漓!这里看不到历史,因为未来已经填满了纽约大部分的画卷。夜晚的时代广场,灯火辉煌,愿每一个匆匆行走的纽约过客,能在繁华背后找到心的归属。
驶向彼岸的飞机起航,望向窗外,繁华的城市缩小成繁杂的迷宫。时代的潮流引领我们遇见更好,未知的天穹等待谁人绝代风华!闭上眼睛,故乡的每一方土地,都愈发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不敢言天下己任,不妄言济世报国!
跨越15000航程的盛夏终是落下帷幕。从东至西,从CBU大学到哈佛、耶鲁;从加州的海岸到华盛顿的国会大厦,再到纽约的双子塔,再到波士顿的'哥特风,印象最深的便是美国的天空,西部天空少云,蓝的澄澈如水晶,东部天空多白云,层叠多变如画卷。干净,清新,自然......
再见,美国!我听到心底的声音,愿以时光为友,终有一日我会与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