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山腰下佝偻得可怕的老柏,拏着黑疲的拳头硬和太空挑衅。”读到闻一多先生这两句诗,使我想到一位多年未见的好朋友张金良。
他的情况,用诗中老柏的形象,可概括其生命的全部。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准确地说,他还在形成生命体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他一生的不幸。这他是不知道的,无法选择的。他是带着美好的人间梦来在人间的。
在祖祖辈辈生命延续的地方,在一孔草苫子遮掩的破窑洞里,伴随着母亲撕心裂肺阵痛的惨叫,他降生了。山坳大手呵护,河湾甘泉哺养,他像小草野花、山兔鹌鹑,在僻静的蓝天阳光下成长。他稚嫩的童音在山间回荡,撞落了星星和月亮,唤醒了太阳和朝霞。
他背着书包,每天在母亲远送的目光里翻过山冈去上学。可亲可爱的老师,可以用粉笔画画写字的黑板,随心的铅笔头,吸引了他的眼睛和耳朵,稳住了他好动的手脚,和其他孩子一样朗朗读书,一笔一划写字。
一天,他一肚子委屈满脸泪水,投向倚门翘首等他放学归来母亲的怀里,诉说因自己身体畸形,遭伙伴欺负的恶作剧。他哭落了太阳,哭冷了自己的春天。惟觉得母亲的怀里最安全,甚至连落到自己头上的泪水也是温暖的。
天真烂漫的活泼渐渐离他远去,踏实用功学习的倔强个性慢慢形成。他的成绩很少落到第二,在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中获得第三名,成为学校教学质量声誉的一张王牌。在上学放学的路上,他的心志常随着天空那只大鸟的翅膀飞到极高极远。
越瘸越使棍子敲。正当他以同龄人少有的踏实和毅力,完成高中学业取得优异成绩,准备进入高一级学府深造的时候,大祸天降。那天傍晚,他猝不及防,被一辆农用机动车从自己骑的摩托车上撞出几米远,重重地摔在车辆如流的柏油路上。明灭的车灯刺耳的笛鸣,他已经不知道。死神向他亮出了一块血淋淋的红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