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歌、小说等曾经是读者了解世界和人生的主要信息工具。但时至今日,我们了解彼得堡不一定通过托尔斯泰,了解巴黎不一定通过波德莱尔,虽然文学还有个性化、具象化、深度化、虚构化等不可替代的文体特长,但强大的新闻业和互联网呼风唤雨,已经使文学的认知功能在很大程度上转移给新兴的信息媒体。散文、诗歌、戏剧的销售额在下降,但从广义上说,手机段子不是文学?博客、视频、流行歌曲、电视剧等为什么不是文学?这些含有丰富文学元素的新型产品,以文学作为重要的支撑和动力,不仅没有萎缩,反而进入了一个疯涨的阶段,正在迅速地扩张和繁荣。
既然文学并没有死亡,那么我们也许就应该明白变化中有哪些不变。换句话说,当今时代文学存在的理由在哪里,再造文学的根本出发点在哪里?
人类永远需要语言文字。电子数码技术便于传达视觉和听觉,将来甚至可望传达部分的味觉和触觉,但即便到那时候,语言文字仍然无法替代,文字之学还是大有作为的。钱钟书先生说过,任何比喻都没法画出来,比如说爱情,说“爱神之箭射中了我的心”,你怎么画?画一支血淋淋的箭刺穿心脏吗?今天的人用“放电”比喻爱情,同样是不可画,你画一些插头、插座、电线,还是画电闪雷鸣金光四射?文学的修辞之妙,常常表现词语的错接、重组、巧配、虚拟等等,超越物质现实原貌的逻辑,因此不可画,也不可拍摄,是绘画和镜头够不着的地方。在另一方面,文字的抽象功能,同样是超物质和超现实的,比如抽象的“人”、抽象的“社会”、“思想”、“文化”、“代沟”、“生产关系”、“购买力”……也都是绘画和影视够不着的地方。我们无法想象,缺少了这些概念,回到一个只有画面和音响的世界,人类社会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这也就是说,文字工作者们大可放心。我们得承认文学的某些写实功能不妨移交给电子视听产品,让它们去做得更为“有声有色”,但文字仍然是人类的立身之本,文学甚至构成了文化的基础产业和核心产业,并没有夕阳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