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而敏感的张爱玲对封建旧式家庭中扭曲的女性灵魂发掘得最为深刻,描绘得最为成功。本文选取张爱玲《金锁记》、《半生缘》、《倾城之恋》等作品中的几个女性形象进行赏析,一起来看看:
张爱玲是20世纪40年代上海沦陷时期最走红的女作家。她生于1917年北平一个前清官宦大家族中,父亲是个荒淫残暴的封建遗少,母亲丢下很小的张爱玲远涉海外。童年的张爱玲是在孤独、寂寞和后母的虐待中渡过的。她是在纷争、倾扎、暴虐和摧残中早熟的精灵。正是由于她生活环境引领的视角,张爱玲的作品大都取才于家庭,两性关系、婚嫁迎娶是张爱玲揭示生活底蕴的切入点和主要视角。她的传奇性故事以及“亦洋亦古,非中非西”的作品特色和弥漫于没落家庭中的梦魇般浸透了人生的苍凉的氛围,形成了张爱玲小说独特的魅力。
一、封建家庭专制下的“女暴君”曹七巧
《金锁记》中的曹七巧无疑是张爱玲笔下最典型最成功的封建家庭专制下的“女暴君”。
作品一开头就借月亮给读者一个惘然凄凉的情绪,让读者在这惘然凄凉的情绪中去认识曹七巧和她对她的王国――旧式的中国家庭中那病态发狂的统治。
曹七巧本是封建婚姻的牺牲品,她虽是穷人家的女儿,但是却是个青春、健康的少女,嫁到姜公馆去作有“软骨病”“成天吃药,行动都离不了人”的姜二爷的媳妇,无疑是对她青春的毁灭,对她人性的蔑视。她不甘心,于是同丫鬟、媳妇们骂俏,同小叔子季泽调情。她知道,一屋子的人都瞧不起她,当她似火的情欲被小叔子在利害权衡下冷冷拒绝后,她只能用鸦一片来麻醉自己。好不容易等到婆死夫亡,该分家了,曹七巧用她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换来了一副黄金的枷锁。
分家后的曹七巧听说她曾经为之心动的三爷季泽来了,“心里便疑惑他是来借钱的,加意防备着”。当季泽向她表白时,她也心动了:“就算他是骗她的,迟一点儿发现不好么?即使明知是骗人的,他太会演戏了,也跟真的差不多罢?”曹七巧抓着黄金的枷锁的手几乎就要松开了。但是,她不能放纵自己的感情,“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她自已,她迸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
从此她失去了与现实的接触,只死死抱着那黄金的枷锁,苦心经营着她的家庭王国。社会的不讲理,曹七巧无以应对,无力抗争,她有的只是她的家庭,她的儿女。女儿长安才十三岁,她就教育她“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的混帐。……谁不想你的钱?”给长安提亲,“若是家境一般的,七巧总疑心人家是贪她们的钱。若是那有财有势的,对方却又不十分热心。”好容易长安恋爱了,曹七巧却由于变态地嫉妒亲手将女儿这一段还算美满的姻缘扼杀了。儿子长白婚后本还算幸福,曹七巧又变态地给小两口的夫妻生活制造裂痕,活活逼死了媳妇芝寿和收房的丫头。为了控制儿女们,她教他们抽鸦一片,破坏他们上学求知的激情。如果说姜二爷生理的残疾带来的只是生命的枯萎,曹七巧心理的残疾迸发出的是复仇的欲火不择对象,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完全盲目地在她的领地上熊熊燃烧,烧得家像黑洞洞的坟墓,烧得儿女的幸福甚至生命都枯萎了。
曹七巧的心灵裂变和人性沦落经历了心灵与肉体、情感与欲望、理性与本能等内外因素交互推进的过程,她的人性是一层层剥落直到扭曲变型的;张爱玲赋予这一形象于理,顺而成章的发展过程,于情,畸形变态,令人颤栗。使这一形象在情与理极端对立,矛盾尖锐冲突中更加鲜明,让读者不能不为之感,为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