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的一半风情,在弗拉门戈舞里蕴藏。
入夜,城市平静了,小巷子幽幽延伸。我们徒步去找一个地方,走着走着连带路的朋友也疑惑起来:路名不错,门牌号码已经接近,为什么还这么阒寂无声?
要找的门牌号码挂在一扇老式木门上,门关着。用指背轻叩三下,门开了,是一个瘦小的男人。我们说已经来过电话预订,他客气地弯腰把我们迎入。
进门有一堵很旧的木墙挡眼,地方只容转身,但转身就看到了木墙背后的景象,着实让我们吃了一惊。
一个很大的场子,已经坐了一二百人,都围着一张张桌子在喝酒,谈话声很小,桌上烛光抖抖,气氛有点神秘。场子内侧有舞台,所有的人都是来看一个家庭舞蹈团演出的,包括我们在内。这是他们家庭的私房,所以躲得那么隐秘,塞得那么拥挤,一门之外,竟毫无印迹。
舞台灯光转亮,演出开始了。娉娉婷婷出来三个年轻女郎,一个温和,一个辛辣,一个略略倾向另类,都极其美丽,估计是这个家庭的女儿和小媳妇。她们上场一派端庄,像刚刚参加过开学典礼,或结伴去做礼拜。突然,其中一个如旋风初起,云翼惊展,舞起来了,别的两位便让到一边。舞者完全不看四周,只是低头敛目,如深沉自省,却把手臂和身体展动成了九天魔魅,风驰电掣。但恰恰在怎么也想不到的瞬间,她骤然停止,提裙鹤立。应该有一丝笑容露脸,却没有,只以超常的肃静抵赖刚才的一切,使全场观众眨着眼睛怀疑自己:这样雅淑懦弱的女郎怎么会去急速旋转呢?
瘦削的男子一脸愁楚,一出场就把自己的脚步加速成夏季的雨点,像要把一身烫热霎时泻光。他应该是这个家庭的小儿子,家庭遗传使他有了如此矫健的腿脚。如果是,那么我要修改刚刚作出的判断了,他不会是三位女郎中任何一位的丈夫,做了她们的丈夫就不会如此激愤和悲苦。当然也许反过来,这夏季的雨点是骑者的节奏、勇士的步数,他正以祭拜式的感动来酬谢上天赐予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