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的经典段落
《围城》是钱钟书所著的一部长篇小说,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部风格独特的讽刺小说。被誉为“新儒林外史”。
他引一句英国古话,说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法国也有这么一句话。不过,不说是鸟笼,说是被围困的城堡,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远别虽非等于死,至少变得陌生。回家只像半生的东西回锅,要煮一会儿才熟。
这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张方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愚笨寡陋都掩盖起来。
假使订婚戒指是落入圈套的象征,钮扣也是扣住不放的预兆。
长期相识并不会日积月累地成为恋爱,好比冬季每天的气候吧,你没法把今天的温度加在昨天的上面,好等明天积成个和暖的春日。
为什么爱情会减少一个人心灵的抵抗力,使人变得软弱,被摆布呢?
科学跟科学家大不相同,科学家像酒,越老越可贵,科学像女人,老了便不值钱。
两个人在一起,人家就要造谣言,正如两根树枝接近,蜘蛛就要挂网。
一句话的意义在听者的心里,常像一只陌生的猫到屋里来,声息全无,直到“喵”的一叫,你才发觉它的存在。
睡眠这东西脾气很怪,不要它,它偏会来;请它,哄它,千方百计地勾引它,它便躲得连影子也不见。
中国是世界上最提倡科学的国家,没有旁的国家肯给科学家官做的,外国科学进步,中国科学家进爵。
据说“女朋友”就是“情人”的学名,说起来庄严些,正像玫瑰花在生物学上叫“蔷薇科木本复叶植物”,或者休妻的法律术语是“协议离婚”。
人生最原始的睡,同样也是死的样品。
世界上大事情可以随便应付,偏是小事倒丝毫假借不了,譬如贪官污吏,纳贿几千万,却绝不肯偷别人的钱。
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蕴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恶意,比流产更能让人心力憔悴。
同路的人,一到目的地,就分散了,好象一个波浪里的水打到岸边,就四面溅开了。
丈夫是女人的职业,没有丈夫就等于失业,所以该牢牢捧住这个饭碗。哼!我偏不愿意女人读了这本书当我是饭碗,我宁可他们瞧不起我,骂我饭桶。“你我他”小姐,咱们没有“举碗齐眉”的缘分,希望另有好运气的人来爱上您。想到这里,鸿渐顿足大笑,把天空的月亮当作张小姐,向她挥手作别。洋车夫疑心他醉了,回头叫他别动,车不好拉。
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除非他是坏人,你要惩罚他。
辛楣道:像咱们这种旅行,最实验得出一个人的品行,旅行是最劳顿最麻烦,叫人本性毕现的时候,经过长期苦旅行而彼此不讨厌的人才可以交作朋友——且慢,你听我说——结婚以后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的,应该先同旅行一个月,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后,双方还没有彼此看破,彼此厌恶,还没有吵嘴翻脸,还要维持原来的婚约,这种夫妇保证不会离婚。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就好象饭里的沙砾或者生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痛。
医学要人活,救人的肉体;宗教救人的灵魂,要人不怕死。所以病人怕死,就得请大夫,吃药;医药无效,逃不了一死,就找牧师和神父来送终。学医而信教,那等于说:假如我不能教病人好好的活,至少我还能教他好好的死,反正他请我不会错,这仿佛药房掌柜带开棺材的铺子,太便宜了!
女人原是天生的政治动物。虚虚实实,以退为进,这些政治手腕,女人生下来全有。……女人不必学政治,而现在的政治家要成功,都得学女人。政治舞台上的戏剧全是反串。
撒谎往往是高兴快乐的流露,也算得一种创造,好比小孩子游戏里的自骗自。
中国人丑得像造物者偷工减料的结果,潦草塞责的丑;西洋人丑像造物者恶意的表现,存心跟脸上五官开玩笑,所以丑得有计划、有作用。
有许多都市女孩子已经是装模作样的早熟女人,算不得孩子;有许多女孩子只是浑沌痴顽的无性别孩子,还说不上女人。
同行最不宜结婚,因为彼此是行家,谁也哄不倒谁,丈夫不会莫测高深地崇拜太太,太太也不会盲目地崇拜丈夫,婚姻的基础就不牢固。
从前愚民政策是不许人民受教育,现代愚民政策是只许人民受某一种教育。不受教育的人,因为不识字,上人的当,受教育的人,因为识了字,上印刷品的当,像你们的报纸宣传品、训练干部讲义之类。
★(苏文纨)假使她从帆布躺椅上站起来,会见得身段瘦削,也许轮廓的线条太硬,像方头钢笔划成的,年龄看上去有二十五六,不过新派女人的年龄好比旧式女人婚帖上的年庚,需要考订学家所谓外证据来断定真确性,本身是看不出的。
★孩子不足两岁,塌鼻子,眼睛两条斜缝,眉毛高高在上,跟眼睛远隔得彼此要害相思病,活像报上讽刺画里的中国人的脸。
★那女人平日就有一种孤芳自赏、落落难合的神情--大宴会上没人敷衍的来宾或喜酒席上过时未嫁的少女所常有的神情--此刻更流露出嫌恶,黑眼镜也遮盖不了。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鱼片里示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有人叫她“熟食铺子”(charcuterie),因为只有熟食店会把那许多颜色暖热的肉公开陈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为据说“真理”是赤裸裸的”。鲍小姐并未一丝不挂,所以他们修正为“局部的真理”。
★那时苏小姐把自己的爱情看得太名贵了,不肯随便施与。现在呢,宛如做了好衣服,舍不得穿,锁在箱里,过一两年忽然发现这衣服的样子和花色都不时髦了,有些自怅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