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暖歆扔掉了她几乎所有的白色长裙。
好不容易拖着一大箱衣服出门时却撞上了丈夫顾西安诧异的目光,她停下动作低下头讷讷地解释,不想再穿了。再俯身时原本温柔拢在耳边的长发突然坠下来挡住她的脸,却依然能清晰地看见盛开在手背上的一簇簇泪痕,妖娆惨烈。
01
倪暖歆办完父亲的葬礼后独自拖着行李箱去了巴黎。
葬礼办的很简单,依着父亲的意思是和早年就去世的母亲一起葬在了泯江里。她把父亲的骨灰洒在江面上,看着哗啦啦的流水带着它们绝望地向前跑。
父亲是流浪画家,一直一个人在流浪。在巴黎遇见母亲后便再不能舍,婚后不久母亲却先他而去,除了倪暖歆什么都没留下。父亲灰暗的脸从那时起就再没变过,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一大段一大段地沉默。她曾经看见父亲在深夜去母亲的房间,用浓重的黑色在墙上抹出巨大的埃菲尔铁塔。凌厉的塔尖被染成红色,像是渴欲饮血的刀刃,直插心脏。
从那以后父亲没有再碰过画笔,任凭它们僵硬死去。在某个安静的下午,父亲纵身从楼顶一跃而下,面容安然沉静。倪暖歆接到消息的时候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握住电话静默了很久抬起头,一直在附近盘旋着的飞鸟忽然发出一声悲鸣,向远方的地平线沉去。
倪暖歆站在泯江边,在凛冽的寒风里吸了吸鼻子,裹紧了黑色的风衣。
巴黎,巴黎。倪暖歆一路念叨着这个名字,买了最近的红眼航班,很快就能见到了,父亲一直心心念念的埃菲尔。
飞机上她做了一个仓促的梦,梦里她坐在父亲的身边,父亲的画板上是漫天怒放的蔷薇,那些蔷薇从纸上抽丝般地缠绕出一条条荆棘向她密密麻麻地爬过来,把她整个人包裹成一个窒息的花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