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半夜我醒来时,我脸上淌满了泪,却哭不出来。我就这样让泪慢慢地淌着,好像那泪不是我的。离开你时我不会哭,像个被施了魔法的布娃娃。当我流出泪时,我知道我终于是可以将你忘记了,只是淡淡地记着,在某个午后喝茶时,在灿烂的阳光里突然想起,还认识这样一个人。
八月,人焦灼的月份,别人都挥汗如雨,而我却是苍白而清冷的,仿佛一切都被封入了一块透明的琥珀。我听不到别人的声音,那是真的,医生说那是精神性自闭症。我微微笑着,就可以听到你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偶尔有一声很重,这是你要说话了。长这么大这个夏季是最凉快的,我看着别人大汗淋漓的样子感到很奇怪,但到了夜晚我却燥热无比,我会赤着脚在地上走。
我想起来了,那个春天的傍晚,你坐在台灯下,我就远远地看着你。楼下的孩子们已放学了,很吵闹,你起身关了阳台的门,转过身时你悄悄地碰了一下我送你的仙客来。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那朵花很丑,丑丑的它低垂着嘟起来的脸,丑得那么可爱。你说:看,我养的。你的眉毛一扬,很得意的样子。桔色的灯光下,你静静地坐着,眼睛在帽子的阴暗里,你在阴暗里看我。突然你就笑了,白的牙梦般的一闪,你说,我紧张。那时我想,怎么你像个孩子,总是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感觉吗?接着你又说,我喜欢你所以我紧张。你略显骨节粗大的手置于腮边,另一只手不停地摆弄打火机,火苗突然一下就窜起来了,你的眼神也随之一亮。再看我,你说多热烈呀!接着你又关了灯,在黑暗中打,并说,这是我最好的打火机呀!哎,一个爱玩火的男人,我想。
我总是不能忘记,我很迷恋你身上的那股烟草与洗衣粉混在一起的味道,我知道只有这种味道才可以渗透到我的思维里。你总是怕阳光,在阳光下你总是皱着眉,你说在灿烂的阳光下你睁不开眼睛。你总是很突兀,我说你为什么要留长发呢,你却很以自己那稍长的头发而骄傲。当我开始喜欢它的温存与不驯时,你却一时间将它剃了个精光,你成了一个大光头。朋友说你不是黑手党就是日本鬼子,你就冷漠地笑,而我知道你坚固下的温柔,如同鲜美的蟹肉。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害怕,有时我在想,是不是年龄的原因呢?你的眼神为什么总是苍白的?我不知你在想什么,这让我感到很可怕,像是面对黑暗。慢慢地我感到呼吸紧促。段,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我看到的你身边的那些影子都是女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