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天祥在政治上有着极高的热情,一心为国,尽自己所能仗义执言、冒死进谏,后到地方上工作时,他体恤黎民,虽无惊人之举亦无半毫闪失。
文天祥,字宋瑞,又字履善,吉之吉水人也。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自为童子时,见学宫所祠乡先生欧阳修、杨邦乂、胡铨像,皆谥“忠”,即欣然慕之。曰:“没不俎豆其间,非夫也。”年二十举进士,对策集英殿。时理宗在位久,政理浸怠,天祥以法天不息为对,其言万余,不为稿,一挥而成。帝亲拔为第一。考官王应麟奏曰:“是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臣敢为得人贺。”寻丁父忧,归。
文天祥字宋瑞,又字履善,吉州吉水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漂亮白皙像玉石,眉清目秀,顾盼生辉。在童子时,看到学校祭供的同乡.先辈欧阳修、杨邦义、胡铨像,谧号都叫“忠”,就景仰他们,说:“死后如果不侧身在他们中间享受祭供,就不是大丈夫。”年二十岁考中进士,在集英殿考策问。当时理宗在位时间长,政务渐渐懈怠,文天祥以遵循天意不懈怠作答,长达一万多字,不起草稿,一挥而就,皇帝亲自选拔为第一名。考官王应麟奏道:“逭份答卷古义好像明镜,忠心像铁石,所以臣敢为获得人才而庆贺。”随即遭父丧,回家。
开庆初,大元兵伐宋,宦官董宋臣说上迁都,人莫敢议其非者。天祥时入为宁海军节度判官,上书“乞斩宋臣,以一人心”。不报,即自免归。后稍迁至刑部郎官。宋臣复入为都知,天祥又上书极言其罪,亦不报。出守瑞州,改江西提刑,迁尚书左司郎官,累为台臣论罢。除军器监兼权直学士院。贾似道称病,乞致仕,以要君,有诏不允。天祥当制,语皆讽似道。时内制相承皆呈稿,天祥不呈稿,似道不乐,使台臣张志立劾罢之。天祥既数斥,援钱若水例致仕,时年三十七。
开庆初年,大元军队进攻宋朝。宦官董宋臣游说皇上迁都,人们都不敢说他不对。文天祥当时进京任宁海军节度判官,上书“乞求斩处董宋臣,使民心一致”。没有回答,就自动罢职回家。后来逐渐升任刑部郎官。董宋臣再度进京任都知,文天祥又上书极力论说他的罪过,也没有回答。出朝任瑞州知州,改为江西提刑,升为尚书左司郎官,屡次被谏官弹劾罢免。授任军器监权直学士院。贾似道声称有病,乞求退休,以此要挟君主,降诏不同意。文天祥起草制书,用词讽刺贾似道。当时接受起草内制都要先递上文稿,文天祥不递交文稿,贾似道不高兴,让御史张志立弹劾罢免他。文天祥几次被贬斥,援用钱若水旧例退休,当时年三十七。
咸淳九年,起为湖南提刑,因见故相江万里。万里素奇天祥志节,语及国事,愀然曰:“吾老矣,观天时人事当有变,吾阅人多矣,世道之责,其在君乎?君其勉之。”十年,改知赣州。
咸淳九年,起用任湖南提刑,因而见到前任丞相江万里。江万里一向认为文天祥有气节,谈到国事,担心忧伤地说:“我老了,观察天时人事当会生变,我看人看得多了,拯救国运的责任,莫非是在你身上吧?你要努力。”十年,改为赣州知州。
德佑初,江上报急,诏天下勤王。天祥捧诏涕泣,使陈继周发郡中豪杰,并结溪峒蛮,使方兴召吉州兵,诸豪杰皆应,有众万人。事闻,以江西提刑安抚使召入卫。其友止之,曰:“今大兵三道鼓行,破郊畿,薄内地,君以乌合万余赴之,是何异驱群羊而搏猛虎。”天祥曰:“吾亦知其然也。第国家养育臣庶三百余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无一人一骑入关者,吾深恨于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徇之,庶天下忠臣义士将有闻风而起者。义胜者谋立,人众者功济,如此则社稷犹可保也。”
德佑初年,江上告急,诏令天下起兵勤王。文天祥捧着诏书哭泣,派陈继周征发州中豪杰,联合溪峒少数民族,派方兴召吉州军队前来,各位英雄都回应,集中一万人的军队。事情上报,任命为江西提刑安抚使召他进京。友人阻止他,说:“如今蒙古大军分三路击鼓前来,攻破京郊,逼近内地,你以仓促集合的一万多人前往抵抗,这跟驱赶羊群去和猛虎搏斗又有何不同。”文天祥说:“我也知道会遗样。但国家养育群臣百姓三百多年,一旦有急难,征集天下军队,却没有一个人一匹马进京门,我对这种情况感到非常痛心。所以不自量力,要以身殉国,希望天下忠臣义士将会有闻风而起的。以义而胜者谋立功,人数众多就能成功,这样国家还能保住。”
天祥性豪华,平生自奉甚厚,声伎满前。至是,痛自贬损,尽以家赀为军费。每与宾佐语及时事,辄流涕,抚几言曰:“乐人之乐者忧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八月,天祥提兵至临安,除知平江府。时以丞相宜中未还朝,不遣。十月,宜中至,始遣之。朝议方擢吕师孟为兵部尚书,封吕文德和义郡王,欲赖以求好。师孟益偃蹇自肆。
文天祥生性喜欢豪华,平常自己享用很丰厚,跟前满是歌舞伎。这时,自己痛加裁减,将全部家产都用作军费。每次同宾客幕僚说到时事,往往流泪,拍着几案说道:“以他人的快乐为快乐以别人的忧愁为忧愁,吃别人的饭要为别人的事去死。”八月,文天祥领兵到临安,任平江府知府。当时因为丞柑陈宜中未还朝,不派遣。十月,陈宜中到来,才派他去。朝廷议论正要提拔吕师孟任兵部尚书,封吕文德和义郡王,想要靠他们去求和。吕师孟越发傲慢放肆。
天祥陛辞,上疏言:“朝廷姑息牵制之意多,奋发刚断之义少,乞斩师孟衅鼓,以作将士之气。”且言:“宋惩五季之乱,削藩镇,建郡邑,一时虽足以矫尾大之弊,然国亦以浸弱。故敌至一州则破一州,至一县则破一县,中原陆沈,痛悔何及。今宜分天下为四镇,建都督统御于其中。以广西益湖南而建阃于长沙;以广东益江西而建阃于隆兴;以福建益江东而建阃于番阳;以淮西益淮东而建阃于扬州。责长沙取鄂,隆兴取蕲、黄,番阳取江东,扬州取两淮,使其地大力众,足以抗敌。约日齐奋,有进无退,日夜以图之,彼备多力分,疲于奔命,而吾民之豪杰者又伺间出于其中,如此则敌不难却也。”时议以天祥论阔远,书奏不报。
文天祥上殿辞行,上疏说:“朝廷容忍约束多,奋发刚断少,乞求斩杀吕师孟祭鼓,以振作官兵的士气。”并且说:“宋有鉴于五代的战乱,削除藩镇,建立州县,一时间虽然足够纠正尾大不掉指挥不灵的弊病,可是国家也因此逐渐衰弱。所以敌军到一州就攻陷一州,到一县就攻陷一县,中原地区失陷,悲痛后悔不及。如今应该将天下分成四镇,立都督在那里统领指挥。将广西加上湖南而在长沙设帅府;将广东加上江西而在隆兴设帅府;将福建加上江东而在番阳设帅府;将淮西加上淮东而在扬州设帅府。责令长沙攻取鄂州,隆兴攻取蕲、黄,番阳攻取江东,扬州攻取两淮,使得地盘扩大国力增强,足够用来抵抗敌人。约定日期一齐奋击,有进无退,日夜谋取敌军。他们防御增加力量分散,疲于奔命,百姓中间的英雄豪杰又趁机在他们中间出没,这样做的话那敌军是不难击退的。”当时议论认为.文天祥的论说不切实际,书奏没有回答。
十月,天祥入平江,大元兵已发金陵入常州矣。天祥遣其将朱华、尹玉、麻士龙与张全援常,至虞桥,士龙战死,朱华以广军战五牧,败绩,玉军亦败,争渡水,挽全军舟,全军断其指,皆溺死,玉以残兵五百人夜战,比旦皆没。全不发一矢,走归。大元兵破常州,入独松关。宜中、梦炎召天祥,弃平江,守余杭。
十月,文天祥进入平江,大元军队已经从金陵出发进入常州。文天祥派将领朱华、尹玉、麻士龙同张全援救常州,到了虞桥,麻士龙战死,朱华带广军在五牧作战,打了败仗,尹玉的军队也打败,争抢过河,拉住张全的兵船,张全的军队砍断他们的手指,都淹死,尹玉带着残兵五百人连夜交战,等到天亮全都战死。张全一箭不发,逃了回来。大元军队攻陷常州,进入独松开。陈宜中、留夔炎召文天祥,放弃垩江,守卫余杭。
明年正月,除知临安府。未几,宋降,宜中、世杰皆去。仍除天祥枢密使。寻除右丞相兼枢密使,使如军中请和,与大元丞相伯颜抗论皋亭山。丞相怒拘之,偕左丞相吴坚、右丞相贾余庆、知枢密院事谢堂、签书枢密院事家铉翁、同签书枢密院事刘岊,北至镇江。天祥与其客杜浒十二人,夜亡入真州。苗再成出迎,喜且泣曰:“两淮兵足以兴复,特二阃小隙,不能合从耳。”天祥问:“计将安出?”再成曰:“今先约淮西兵趋建康,彼必悉力以捍吾西兵。指挥东诸将,以通、泰兵攻湾头,以高邮、宝应、淮安兵攻杨子桥,以扬兵攻瓜步,吾以舟师直捣镇江,同日大举。湾头、杨子桥皆沿江脆兵,且日夜望我师之至,攻之即下。合攻瓜步之三面,吾自江中一面薄之,虽有智者不能为之谋矣。瓜步既举,以东兵入京口,西兵入金陵,要浙归路,其大帅可坐致也。”天祥大称善,即以书遗二制置,遣使四出约结。
明年正月,任临安府知府。没多久。宋朝投降,陈宜中、张世杰都逃出。于是便任文天祥为枢密使。不久授任右丞相兼枢密使,派他到军中请求讲和,同大元丞相伯颜在皋亭山直言争论。丞相发怒扣留他,连同左丞相吴坚、右丞相贾余庆、知枢密院事谢堂、签书枢密院事家铉翁、同签书柜密院事刘岊,一起往北到达镇江。文天祥和他的门客杜浒十二人,在夜里逃进真州。苗再成出城迎接,一边高兴一边落泪说:“两淮的军队足够用来复兴,但二位将帅有矛盾,不能够联合罢了。”文天祥问:“有什么办法吗?”苗再成说:“现在先约淮西军队前往建康,对方一定全力来抵御我们西边的军队。指挥东边各位将领,以通、壶的军队攻打湾头,以高邮、宝应、淮安的军队攻打杨子桥,以扬州部队攻打瓜步,我以船队直接袭击镇江,在同一天内大规模发动。湾头、杨子桥尽是沿江势单力薄的军队,并且日夜盼望我们军队的到来,一攻就能拿下。联合进攻瓜步的三面,我从江中的一面逼近,即使很有智慧的人也不能替他们想办法了。瓜步攻下以后,以东部军队进京口,西部军队进金陵,拦截浙的退路,他们的元帅是可以擒到的。”文天祥连连称好,马上写信给二位制置使,派使臣到各处去约定联合。
天祥未至时,扬有脱归兵言:“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说降矣。”庭芝信之,以为天祥来说降也。使再成亟杀之。再成不忍,绐天祥出相城垒,以制司文示之,闭之门外。久之,复遣二路分觇天祥,果说降者即杀之。二路分与天祥语,见其忠义,亦不忍杀,以兵二十人道之扬,四鼓抵城下,闻候门者谈,制置司下令备文丞相甚急,众相顾吐舌,乃东入海道,遇兵,伏环堵中得免。然亦饥莫能起,从樵者乞得余糁羹。行入板桥,兵又至,众走伏丛筱中,兵入索之,执杜浒、金应而去。虞候张庆矢中目,身被二创,天祥偶不见获。浒、应解所怀金与卒,获免,募二樵者以蒉荷天祥至高邮,泛海至温州。
文天祥还未到时,扬州有逃脱回来的士兵说:“暗中派一位丞相进真州劝降了。”庭芝相信这话,以为文天祥是来劝降的。派苗再成立即杀他。苗再成不忍心。骗文天祥出去察看城防,将制置司的条令拿给他看,把他关在门外。在门外很久,再派二路人马分别侦察文天祥,如果果真是劝降的人就杀掉他。二路人马分别同文天祥交谈,看到他忠义,也不忍心杀他,派二十名士兵替他引路到扬州去,四鼓时分抵达城下,听到等待开门的人谈论,制置司下令防备文丞相很严,众人相视吓得吐舌,于是便往东进入海路,碰到敌军,藏在土团墙裹才得以躲过。但是饿得谁都起不来,跟砍柴的人讨到些残羹剩饭。进到板桥,敌军又来,大家跑到竹丛中藏起来,敌兵进到襄面搜他们,抓住了杜游、金应以后离开。虞候官张庆被箭射中眼睛,身上受了两处伤,文天祥恰好未被抓住。杜游、金应拿出怀里藏的金子给士兵,得以放回,雇了二名樵夫用筐子抬着文天祥到达高邮,乘海船到达温州。
闻益王未立,乃上表劝进,以观文殿学士、侍读召至福,拜右丞相。寻与宜中等议不合。七月,乃以同都督出江西,遂行,收兵入汀州。十月,遣参谋赵时赏、谘议赵孟溁将一军取宁都,参赞吴浚将一军取雩都,刘洙、萧明哲、陈子敬皆自江西起兵来会。邹洬以招谕副使聚兵宁都,大元兵攻之,洬兵败,同起事者刘钦、鞠华叔、颜斯立、颜起岩皆死。武冈教授罗开礼,起兵复永丰县,已而兵败被执,死于狱。天祥闻开礼死,制服哭之哀。
闻说益王未即位,于是上表劝说继位,以塑文殿学士、侍读的官职召到福州,任右丞相。随即同陈宜中等人意见不一。七月,以同都督到辽西,于是出发,招收军队进入汀州。十月,派参谋官赵时赏、咨议官赵孟濚率领一路军队攻取宁都,参赞官吴浚率领一路军队攻取雩都,刘洙、萧明哲、陈子敬都从江西起兵前来会合。邹湿以招谕副使在宁都聚集军队,大元军队进攻他,邹㵯的军队战败,一同起事的刘钦、鞠华叔、颜斯立、颜起岩都死亡。武冈教授罗开礼,兴兵收复永丰县,不久战败被俘,死在狱中。天祥听说罗开礼死了,为他服丧哭泣致哀。
至元十四年正月,大元兵入汀州,天祥遂移漳州,乞入卫。时赏、孟溁亦提兵归,独浚兵不至。未几,浚降,来说天祥。天祥缚浚,缢杀之。四月,入梅州,都统王福、钱汉英跋扈,斩以徇。五月,出江西,入会昌。六月,入兴国县。七月,遣参谋张汴、监军赵时赏、赵孟溁等盛兵薄赣城,邹洬以赣诸县兵捣永丰,其副黎贵达以吉诸县兵攻泰和。吉八县复其半,惟赣不下。临洪诸郡,皆送款。潭赵璠、张虎、张唐、熊桂、刘斗元、吴希奭、陈子全、王梦应起兵邵、永间,复数县,抚州何时等皆起兵应天祥。分宁、武宁、建昌三县豪杰,皆遣人如军中受约束。
至元十四年正月,大元军队进入汀州,文天祥转移到漳州,乞求保卫皇帝。赵时赏、赵孟溁也领兵回来,独独吴浚的军队未到。没多久,吴浚投降,来游说文天祥。文天祥绑起吴浚,勒死他。四月,进入梅州,都统王福、钱汉英骄横,斩首示众。五月,从江西离开,进入会昌。六月,进入兴国县。七月,派参谋张汴、监军赵时赏、赵孟溁等集众兵逼近赣城,邹㵯带赣州各县军队攻打永丰,副将黎贵达带吉州各县军队攻打泰和。吉州八个县收复了一半,惟有赣州攻不下。临洪各州,都投降。潭赵璠、张虎、张唐、熊桂、刘斗元、吴希奭、陈子全、王梦应在邵、永之间起兵,收复了几个县,抚州何时等都起兵响应文天祥。分宁、武宁、建昌三县的豪杰,都派人到军中听候指挥。
江西宣慰使李恒遣兵援赣州,而自将兵攻天祥于兴国。天祥不意恒兵猝至,乃引兵走,即邹洬于永丰。洬兵先溃,恒穷追天祥方石岭。巩信拒战,箭被体,死之。至空坑,军士皆溃,天祥妻妾子女皆见执。时赏坐肩舆,后兵问谓谁,时赏曰“我姓文”,众以为天祥,禽之而归,天祥以此得逸去。
元江西宣慰使李恒发兵援救赣州,而且亲自指挥军队在兴国进攻文天祥。文天祥未料到李恒的军队突然来到,便带兵撤走,到永丰投靠邹湿0邹湿的军队先败,李恒穷追文天祥不放直到方石岭。巩信极力抵抗,全身中箭,战死。到了空坑,士兵全都溃散,文天祥妻妾子女全都被抓。趟时赏乘坐便轿,后来士兵问他叫什么,赵时赏说“我姓文”,众人以为是文天祥,把他抓住带回,文天祥因此得以逃走。
孙?、彭震龙、张汴死于兵,缪朝宗自缢死。吴文炳、林栋、刘洙皆被执归隆兴。时赏奋骂不屈,有系累至者,辄麾去,云:“小小签厅官耳,执此何为?”由是得脱者甚众。临刑,洙颇自辩,时赏?七曰:“死耳,何必然?”于是栋、文炳、萧敬夫、萧焘夫皆不免。
孙桌、彭震龙、张汴都死在战场,缪朝宗上吊自杀。吴文炳、林栋、刘洙都被抓住回到隆兴。赵时赏大骂不屈,有人受牵连而被抓来,往往挥手斥走,说:“小小签厅官罢了,抓到这儿干什么?”因此得以逃脱的人很多。临刑前,刘洙还有点想替自己辩解,赵时赏叱骂道:“不过一死罢了,何必这样?”于是林栋、吴文炳、萧敬夫、萧焘夫都被杀。
天祥收残兵奔循州,驻南岭。黎贵达潜谋降,执而杀之。至元十五年三月,进屯丽江浦。六月,入船澳。益王殂,卫王继立。天祥上表自劾,乞入朝,不许。八月,加天祥少保、信国公。军中疫且起,兵士死者数百人。天祥惟一子,与其母皆死。十一月,进屯潮阳县。潮州盗陈懿、刘兴数叛附,为潮人害。天祥攻走懿,执兴诛之。十二月,趋南岭,邹洬、刘子俊又自江西起兵来,再攻懿党,懿乃潜道元帅张弘范兵济潮阳。天祥方饭五坡岭,张弘范兵突至,众不及战,皆顿首伏草莽。天祥仓皇出走,千户王惟义前执之。天祥吞脑子,不死。邹洬自颈,众扶入南岭死。官属士卒得脱空坑者,至是刘子俊、陈龙复、萧明哲、萧资皆死,杜浒被执,以忧死。惟赵孟溁遁,张唐、熊桂、吴希奭、陈子全兵败被获,俱死焉。唐,广汉张栻后也。
文天祥收拾残兵跑到循州,驻兵南岭。黎贵达暗中想要投降,抓住并且杀了他。至元十五年三月,进驻丽江浦。六月,进入船澳。益王去世,卫王继立。文天祥上表弹劾自己,乞求进京朝见,不批准。八月,加文天祥少保、信国公。军中瘟疫流行,士兵死亡几百人。文天祥仅有一个儿子,跟他的母亲都死了。十一月,进驻潮阳县。潮州强盗陈懿、刘兴屡次叛乱屡次归附,危害潮州百姓。文天祥打跑陈懿,抓住刘兴杀了他。十二月,前往南岭,邹㵯、刘子俊又从江西起兵前来,再次攻打陈懿的党羽,陈懿暗中引导元帅张弘范的军队到了潮阳。文天祥正在五坡岭吃饭,张弘范的军队突然来到,众人来不及抵抗,都低头趴在草丛中。文天祥慌忙要跑,千户王惟义上前抓住他。文天祥吞下龙脑香,却没死。邹飒自杀,众人扶着他进南岭后死去。属下官兵从空坑逃脱的,到遣时刘子俊、陈龙复、芦明哲、萧资都死去,杜浒被抓,因为忧愁而死。仅有赵孟滦逃走,张唐、熊挂、吴希奭、陈子全兵败被俘,全都因此而死。张庐,是广汉张栻的后人。
天祥至潮阳,见弘范,左右命之拜,不拜,弘范遂以客礼见之,与俱入厓山,使为书招张世杰。天祥曰:“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索之固,乃书所过《零丁洋诗》与之。其末有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弘范笑而置之。厓山破,军中置酒大会,弘范曰:“国亡,丞相忠孝尽矣,能改心以事宋者事皇上,将不失为宰相也。”天祥泫然出涕,曰:“国亡不能救,为人臣者死有余罪,况敢逃其死而二其心乎。”弘范义之,遣使护送天祥至京师。
文天祥到潮阳,见张弘范,左右命令他下拜,不拜,张弘范便用客礼见他,同他一道进入厘山,让他写信招张世杰前来。文天搓说:“我不能捍卫父母,却教人背叛父母,可能吗?”还是坚持向他索要招降信,便写下所作的《过零丁洋诗》给他们。诗的末句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张弘范笑着放过了他。厘山攻陷,军中大宴会,张弘范说:“国家已亡,丞相的忠孝已经尽到,若能改变心意以事奉宋的态度事奉我们皇上,可能仍是宰相。”文天祥悲痛落泪,说:“国亡不能够拯救,做人臣子的死有余罪,难道还敢偷生避死而且有二心吗?”张弘范觉得他很仁义,派使者护送文天祥到首都。
天祥在道,不食八日,不死,即复食。至燕,馆人供张甚盛,天祥不寝处,坐达旦。遂移兵马司,设卒以守之。时世祖皇帝多求才南官,王积翁言:“南人无如天祥者。”遂遣积翁谕旨,天祥曰:“国亡,吾分一死矣。傥缘宽假,得以黄冠归故乡,他日以方外备顾问,可也。若遽官之,非直亡国之大夫不可与图存,举其平生而尽弃之,将焉用我?”积翁欲合宋官谢昌元等十人请释天祥为道士,留梦炎不可,曰“天祥出,复号召江南,置吾十人于何地!”事遂已。天祥在燕凡三年,上知天祥终不屈也,与宰相议释之,有以天祥起兵江西事为言者,不果释。
文天祥在路上,绝食八天,未死,就又进食。到了燕,驿馆招待得很丰盛,文天祥不睡,坐着到天明。便转移到兵马司,派士兵看守他。当时世祖皇帝常从南朝官员中寻求人才,王积翁说:“南朝人裹没有比得上文天祥的。”于是便派王积翁宣示圣旨,文天祥说:“国家灭亡,我当殉国。如蒙释放,能够以平民回归家乡,今后以方外身份充数顾问,是行的。如果马上要我做官,不光是些亡国士大夫不能同他们谋求共存,而且将自己一生的努力全都抛弃,我有何用?”王积翁想要联合宋旧官谢昌元等十人请求释放文天祥让他为道士,留梦炎不同意,说:“文天祥一出去,再号召江南,那将把我们十个人放在什么地方!”事情便作罢。文天祥在燕共三年,皇上知道文天祥始终不屈服,同宰相商量要释放他,有人提出文天祥在江西起兵的事情来说,结果没有释放。
至元十九年,有闽僧言土星犯帝坐,疑有变。未几,中山有狂人自称“宋主”,有兵千人,欲取文丞相。京城亦有匿名书,言某日烧蓑城苇,率两翼兵为乱,丞相可无忧者。时盗新杀左丞相阿合马,命撤城苇,迁瀛国公及宋宗室开平,疑丞相者天祥也。召入谕之曰:“汝何愿?”天祥对曰:“天祥受宋恩,为宰相,安事二姓?愿赐之一死足矣。”然犹不忍,遽麾之退。言者力赞从天祥之请,从之。俄有诏使止之,天祥死矣。天祥临刑殊从容,谓吏卒曰:“吾事毕矣。”南乡拜而死。数日,其妻欧阳氏收其尸,面如生,年四十七。
其衣带中有赞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至元十九年,有一福建僧人说土星侵犯帝座星,疑心生变。没多久,中山有个疯子自称“宋主”,有兵一千人,想要救回文丞相。京城也有匿名信,说某天火烧城外苇草,率领两侧士兵起事,丞相可以不必发愁这样的话。当时强盗刚杀掉左丞相阿金马,勒令除去城下苇草,将瀛国公以及宋宗室迁移到开平,怀疑所称的丞相就是文天祥。召进宫中告诉他道:“你还有什么请求?”文天祥回答说:“文天祥蒙受宋恩典,担任宰相,怎么可以事奉第二国?希望赐我一死就足够了。”但还是不忍心,马上挥手让他退下。谏官极力赞成依从文天祥的请求,听从了他们。一会儿降韶阻止他们,而文天祥已经死了。文天祥临刑时非常从容,对吏卒说:“我的事情结束了。”向着南方拜别以后就义。几天后,他妻子欧阳氏收他的尸体,面色如生,享年四十七。他的衣带中写有赞文说:“孔子说成仁,孟子说取义,惟有取义,才能仁至。读圣贤书,学习何用,从今以后,可以问心无愧。”
论曰:自古志士,欲信大义于天下者,不以成败利钝动其心,君子命之曰“仁”,以其合天理之正,即人心之安尔。商之衰,周有代德,盟津之师不期而会者八百国。伯夷、叔齐以两男子欲扣马而止之,三尺童子知其不可。他日,孔子贤之,则曰:“求仁而得仁。”宋至德佑亡矣,文天祥往来兵间,初欲以口舌存之,事既无成,奉两孱王崎岖岭海,以图兴复,兵败身执。我世祖皇帝以天地有容之量,既壮其节,又惜其才,留之数年,如虎兕在柙,百计驯之,终不可得。观其从容伏质,就死如归,是其所欲有甚于生者,可不谓之“仁”哉。宋三百余年,取士之科,莫盛于进士,进士莫盛于伦魁。自天祥死,世之好为高论者,谓科目不足以得伟人,岂其然乎!
论日:从古以来有志之士,想要得大义于天下,不因成功失败顺利挫折动摇其决心,君子称作“仁”,因其符合天理,即民心之安。商朝衰落,周朝有取代的德行,盟津的军队没有约定就来会合的有八百诸侯。伯夷、叔齐就凭逭两个男子想要拉住马而阻止他们,即使是三尺小孩也知道不行。后来,孔子认为他们贤良,就说:“求仁而得仁。”宋朝到德佑亡国了,文天祥往来军队中间,起初想要凭口舌劝说保存宋,不能成功,护送两位孱弱的王子颠沛在岭海一带,来谋求复兴,兵败被俘。我朝世祖皇帝因为有天地般宽广的气量,既认为他气节高尚,又爱惜他的才能,留他好几年,就好像老虎关在笼子里,想尽办法驯服他,终究没能成功。看他从容就义,视死如归,这是因为他有比活命更重要的追求,能不称他为“仁”吗。宋朝三百多年,取士的科目,没有比进士更兴盛的,考进士没有比中状元更荣耀的。自从文天祥死后,世上那些喜欢发表高论的人,认为科举不足以获得伟大的人物,难道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