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古名篇《滕王阁序》中,览洪州美景,消心中郁结,这似乎是25岁的王勃来到这片毓秀之地的一种心态。“访风景”流露的是他远离喧嚣宦海和回归宁静山野的悠闲、轻松和洒脱。
此序文融景、情、理为一体。景物描写“落霞与孤鹜齐飞”飘逸灵动;哲理名句“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催人奋发。情感走向是喜而悲,悲复喜,可谓一波三折。但对贤主嘉宾的溢美之情则贯穿全文始终,至此我们不禁要问,这仅仅是出于宴饮的特定场合和宴序行文的需要吗?这溢美的背后到底隐藏着失意的王勃怎样的一种心态?《滕王阁序》的主旨真的如《教师教学用书》所言仅仅“表达了作者报国无门却壮志不坠的执著态度”吗?本文试以其“四美”之“形”解读其由景、情、理表现出的多重内涵之“神”。
一.绘美景,展盛世
夏雨消逝,潭潭秋水清澈见底,山间的暮霭在煦暖的秋阳中泛着紫晕;层林尽碧,鹤鸟徜徉,高阁临江,画栋雕梁。更有那落霞孤骛和渔舟雁阵的旷廖和微凉,——这是才子王勃给我们描绘的清秋九月的洪州丽景。然而绘美景似乎不是作者本意,他款步登阁,凭窗远眺,一派物阜民丰的世态胜景在王勃简洁的笔下被渲染得那么雍容气派。在这山清水美的灵秀之地,人民安居乐业,尽享“钟鸣鼎食”的富贵人生。以景美写民乐,不啻于后世柳永《望海潮》的“归去凤池夸”,作者对阎公治下的洪州极尽赞美之情。
二.赞美宴,生悲慨
“宴”是中国庆功祝祷的重要形式,而此次竣工庆典的“大宴”之所滕王阁乃是群英会的“主会场”。作者笔下的“宴之美”可绝不是饱口腹之欲的饕餮大餐,而是另一种“美”。 “宴之美”美在有悠扬的丝竹,如清秋的微风袅袅如缕;“宴之美”美在群聚着俊逸的宾主,既似五柳先生般超凡拔俗,又如陈王子建那样才气卓绝。行文至此,本该“忧思皆忘”,“会须一饮三百杯”!不料作者笔锋陡然一转,弃乐言悲,给喜庆的盛宴带来一阵凄风,这是为什么呢?
究其原因有二:其一,这是作者对人世间“悲”和“兴”规律的哲理性揭示:“识盈虚之有数”。“数”解为定数。在王勃看来,纵览人世长河,物换星移,当年的睢园已经荒芜,绿池的“朱华”也都凋零,而滕王亦逝,高阁蒙尘,这不由得使后人起“兴尽则悲来”的历史兴衰之叹。可幸的是,如今旧馆换新颜,尽东南之美的宾主和复建高阁的阎公胜饯于此,真是应天时、得地利、主人和,这又是人世轮回的“悲尽则兴来”。对人事的认知,王勃也没有否定盛极而衰,兴亡交替的宿命观念。但是,这里的“兴悲有数”还隐含着作者对兴和悲规律的哲理性概括,这规律就是“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欧阳修《伶官传序》),正因为阎公的盛举,成就了今天滕王阁的复兴。同上文的绘美景一样,言理的同时又含蓄表露出对阎公的倾慕之情。
其二,这也是作者对“群公”和自我不同境遇的深沉感慨:“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他观得志之“宾”,自然叹“失路”之“己”。“时非我与,雄略顿於穷途;道不吾行,高材屈於卑势。”
高朋满座,却“尽是他乡之客”;雅士云集,独“我”为异乡之人。“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诗经·黍离》)面对宴会上达士们的“对酒当歌”、“鼓瑟吹笙”,同样满腹经纶的他是多么地落寞和咨嗟!
这一部分可以说是由事生情,因情说理,理中蕴意。从内容上看,作者此时似乎就是想倾吐自己仕途受挫后内心的抑郁苦闷,进而希望得到在座“嘉宾”“明主”的同情和提携。从结构上看,开始写因宴之美而乐,既而写因己之“穷”而悲,这就使文章由对宴会场面的渲染转向对自我情怀的抒写。而顺理成章的是,这种抒写重心的变化自然为后文的高歌穷途之志做了欲扬先抑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