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陶渊明所处的社会,正是晋宋之际,各种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异常尖锐复杂。
孙恩、卢循农民大起义动摇了司马氏的统治基础。统治阶级内部,为了争夺政权,叛乱迭起,北方少数民族的政权,也时时窥视着南方。兵连祸结,战乱频繁,劳动人民,乃至广大的文人士大夫都处在祸乱之中。一些士大夫把官场视为畏途,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要实现儒家“兼济天下”的理想是不可能的。那么,崇尚老庄,归隐田园,就成了一时风气。陶渊明归隐田园,正是受魏晋以来名士传统的影响,尤其是受东晋士人清虚恬淡心态的影响,加之黑暗污浊的现实,和他不与统治者同流合污的性格,从而形成了他“不慕荣利”、“忘怀得失”的人生态度。而归隐田园,“独善其身”,是他最理想的归宿。这也是当时社会环境、社会风气影响的必然结果。
连年的战乱,给大批人带来了不自然的死亡。人民、特别是文人士大夫出于对生命的强烈留恋,和对于死亡的无比恐惧,开始注意寿龄问题。各种宗教在这个问题上,也想尽办法。
于是,道教想用人为的方法使人延年长寿(用炼丹求仙追求长生不老),什么“长寿丹”、“寒食散”等物,盛行一时;而佛教则想用轮回的说教,解脱人们的迷惘。但是,佛教的说教,道教服食丹药的求仙方法,很难让所有的名士接受。吃长生不老之药而毙命的情况时有发生,即使是未死的人中,也未能长寿。这样,就引起了一些文人士大夫的怀疑,甚至否定。向秀《难稽叔夜养生论》中就说:“导养得理,以尽性命,上获千余岁,下可数百年。未尽善也。若信可然,当有得者。此人何在?目未之见。此殆影响之论,可言而不可得。”嵇康的所谓“导养”,就包括“服食养生”,向秀说这是“影响之论可言而不可得”,是不能相信的。于是,士大夫中的一些人,转而追求另一种药物的滋补养生的作用——饮用药酒,其中包括“菊花酒”。陶渊明是喜欢酒的。饮酒赋诗本是隐士的生活内容之一,酒与陶渊明有不解之缘。苏轼曾说:“渊明之诗,篇篇有酒”,虽然有点夸张,但陶渊明好酒,陶诗中多涉酒字,却是不争的事实。可是,他并不是醉鬼,不像“竹林七贤”或“朝中名士”那样“昏酣”。这在《饮酒诗序》中说得很明白:“余闲居寡欢,兼此夜已长,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忽焉复醉。既醉之后,辄题数句自娱;纸墨遂多,辞无诠次。聊命故人书之,以为欢笑。”他喜欢饮酒主要是闲居生活缺少乐趣,需要填补生活的空缺,每次痛饮之后,都要题诗以“自娱”。“酒醉”之后,还能够写诗,可见,并没有真醉。正如苏东坡评论他的“但恐多谬误,君当恕醉人”时所说的“此未醉时说也,若以醉,何暇忧误哉?”这说明他饮酒时不会昏酣狂醉。他的饮酒一是“寄酒为迹”(萧统《陶渊明集序》),二是饮用菊花酒以延年益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