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竞争日益激烈的现代社会,陶渊明大约是很寂寞的,把他引为知己者应该已经很少。人们要关心收入、职称、住房,关心孩子的学习、就业、婚姻,关心上司的意图甚至神情,关心自己的仕途升迁……心被各种现实问题塞满的现代人,哪里有闲工夫如陶老夫子一样去观松赏菊,引酒赋诗呢?特别是在某些以所谓弘道济世、气干青云自诩的人的心中,这“中国第一大隐”官场失意便避世无为的态度更让他们不屑,比起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忧国忧民来,那不啻有霄壤之别。
观念的偏滞决定生活底蕴的浅薄。当人们在尘世之海中翻滚打拼的时候,他们日渐发现其灵魂在岁月之风的磨蚀下已变得粗糙不堪,曾经那样容易感动的内心早已波澜不惊,任何的风吹都不能泛起丝毫涟漪;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的是严肃的符号,或者刻着世故的微笑,叫你不知所措无所适从;万花筒般令人眼花缭乱的场景,诱惑人心,使人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当人们不得不在躯体与灵魂分离的状态下活着的时候,内心的痛苦就会不约而至,由痛苦而自嘲,由自嘲而麻木,由麻木而渐渐地自赏,失去本真的生命在哪里去找到安放灵魂的归属呢?丧失家园带来的焦虑、无助、怀疑造成了生命深刻的悲剧感,让它为自己的渺小而忧惧烦恼、自暴自弃。
我们怎样在喧嚣的尘世让心中积郁的块垒消散,怎样在繁杂的市声中让浮躁的心灵宁静,穿越时间隧道,在陶渊明的南野田园中飘荡,与寂寞的诗魂倾心交谈,或许能让甘泉涌过荒漠,在胸中流出一片绿洲。
且让我们想像一下陶夫子归家时的情景。宽袍大袖,迎着轻爽的河风,立于船头的陶公,在这样的晨光熹微中,奔向温馨的家居。他的神态是那样的幸福、轻松、安详、超脱,这时的他实实在在像一只“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小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