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咒而行
1
如果运动是唯一的真理!全世界的本质也是物质。那么说,一样的物质在一样的物质里永恒穿行。好比,水流。你能否告诉我,究竟哪个是你,哪个在动?还是,一切运动都是,假象,都只是,念,在穿行。不一样的念行,惊起不一样的气势,不一样的奇状风景。而物质本身只是介质,处于,永恒的静止。
此后每当我看到流星陨落,我将不再看见,流星美丽的天体。而是,你的思念穿过了真空,激起了天上,浪花朵朵。是你的念,要去别的念里,比一比,谁硬。
2
人们,不要害怕,看不见细胞游动,看不清星星逡巡,看不到黑暗里的东西。上帝给我们的本身就只是一双,伪造的奴隶眼睛。我们无法,用手调拨,它的分辨率,凸透度。但是我们可以,闭眼,将这幅看不见真相的眼睛,索性不用。
没有了眼睛所带来的,黑暗和光明的假象。我们仿佛站在了宇宙的巅峰,可以任意看见,心所想看见的东西。那千万之念,在这宇宙空间,自由横行!
人们,不要害怕,触摸不到阳光,品尝不出氧气,听不见花开,闻不出颜色。那只是因为,上帝给了我们,一副伪造的奴隶身体。只能在寒冷和温暖间,在臭香之间,在黑白之间,在几节音阶间,上蹿下跳,如笼中猴子。我们索性不如,闭门静坐,不闻不问不言不行,仅留呼吸,和着生命的节拍,在宇宙里,感受,上帝所感受的一切,花开花落。
人们,我们不害怕。我们因念而动,用念而行,行于无边世纪,行于浩瀚玉宇!
肉体,锁不住,我们酣畅淋漓之念。我们自由,自由在生命的王国里!
3
人们呵!在此,你可曾感受到那无限蓬勃的生命之力啊!感受到腾云驾雾,神游太虚,指点江山的快感啊!生命是如此多娇,人们的名字是如此响亮,贯彻玉宇!
此时此刻,人们!我们又何必过多在乎,这被诅咒的眼睛和身体。我们已经能通灵整个玉宇,又怎会拒绝这?意外的施舍?
我们完全可以就将就着,黑色眼睛,用它去看清,造就,世界里的一切象!再用那肉体,去尽情,温暖,尽情爽口,尽情嗅香,尽情七彩缤纷!
没有眼睛,没有肉体,我们已然为生命之主宰!有了眼睛,有了肉体,我们岂不是王中之王,岂不是更有质感的生命!
呵!人们呵!一切源于生命,不可抛弃的只有呼吸。维系生命是我们唯一要在乎的事情。如果还能活着,我们就完全有理由,将念,散开,去寻找,历代生命之浪花朵朵。
灵位之密
1
我认识我爷爷,可是我不认识,我爷爷的爷爷。爷爷认识他的爷爷,也不认识,他的爷爷的爷爷。
我姓张,他姓王,五百年前,姓张和姓王的,同在这酒楼里对弈。五百年后,一百个张,一百个王,在这古城里,拍电影。
这电影,拍到了五百年前,拍到了爷爷的爷爷,他们的脸。我好奇,对着电视,瞧了个彻底,也没能,读出他脸上的亲情。
于是,我更好奇,为何,爷爷没能,把爷爷的脸仔细向我说清。爷爷的爷爷,急了,急得不知道该在这灵位上,画哪个爷爷的相,留哪个爷爷的名,才能,让我分清,爷爷和他爷爷的关系,这份祖宗之情。
爷爷真急了,索性,摔碎了灵相,只在牌位上,写下,爷爷的灵位。
2
我好奇,常想,我的那个最大的爷爷是谁。他是怎么把一滴血,滴到了我的血管。他的当年,这大地和天空,又是怎样的情形。如果现在,他站在我的面前,我该怎么称呼他,我和他之间,和陌生人之间,有什么区别?
当年,他是达官贵人?还是,宵小贼寇?当年,他生了几个儿子,几个老叔叔,现在又在何处?叔叔的儿子,的儿子,也是我的亲戚,他们,他们现在又都在何处?老爷爷,老祖宗,你告诉我,是不是所有跟我同姓的,都是我的亲戚!是不是,世界一开始只有一百个人,百家姓?而且他们这一百个人,本身就是朋友!这么说来,满世界,都是我亲戚,朋友啊!
天呐,爷爷!我们的家族真庞大,庞大到必须要割断那么多亲情关系,才能维持正常的生活秩序。
爷爷,是不是,你发现了亲情膨胀的危害,才定下了当初,灵位上只要爷爷的决定?才定下,忘本忘根的决定?
爷爷,您真伟大,伟大到,能够定下,一二三,这伟大的循环数字。一二三,一是二的一,一是三的一;二是三的二,是一的二;三是一的三,二的三。一和四毫无关系。
就这样,一代一代传承下去,一代一代如此忘下去。直到我这里,传下来的,仅剩血肉,仅剩姓氏。
3
原来一张灵牌上,有那么多过去,是那么多名字重叠的幻想。灵相的眼睛怪不得那么深远,一眼看去,惊秫,肃然,原来,他是那么眼睛重叠的,戾气。
原来全世界最多的动物不是人,而是死人。原来世界上最繁华的造词不是诗词,而是姓氏。原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和地,而是爷爷和孙子。原来最坏的张麻子正是,最好的张秀才的直属亲戚。原来这个世界没有陌生人,陌生的人,只有自己。原来和尚的法名,是传宗接代的意思。原来,和我们毫无关系的,只有太阳。原来,最伟大的科学,就是为了找爷爷。
永恒之念
1
我如此孤独地思念你,这种只有我清楚的思念,在这天地之间,我想除了当年或者未来的你,没有什么能够再了解,这份唯独念你之情。
匆匆几十年,抽去二十年寻找记忆,抽去二十年从记忆里拼凑你的模样,再抽去二十年为活下去,保留有你模样的记忆。剩下的二十年却只够我还记忆本身之情。是啊,只有匆匆几十年,匆匆到我根本没有多余的生命来想你。我唯有借今夜,在此时,借这了了文辞,来诉说,你我之间。
2
我想你,你知道吗?但是我却想不起,你在哪个时候与我擦肩而过。更想不起,你是在哪个时候,用着什么样的笔墨,桌椅,写着这封和我同样的信。
想象吧,你在书房中,在摆满书籍的窗前,在午后,春天。你开着窗,研着磨,看着花落,听着院子里的鸟叫,然后一点一滴,写下我。也许没有如此浪漫,也许你是在殉葬的棺木背面上,咬破玉指,用血,回复着,我这份信。
呵,我想你,我不伤情。我知道你也没有摆脱生活之枷锁,这么多年,如我一般,匆忙。忙到一辈子还没有把我念起,便又进了新的轮回。
朝朝暮暮,寻寻觅觅,要多么天时地利人和,你才能铺开,时间的竹简,研上爱情,写一段,问好我的信啊!
3
我不伤情,但是,我控不住,悲悯和怜惜,那可是我爱的你啊。怎么能,在我还没有苏醒的年代,让你饱受种种苦难摧残。
我恨,恨我之手,伸不出时空之困。不能把昨日,悬你的白绫,焚于今日。不能把明日,斩你之刀斧,熔化于眼前的火炉。我无能,无能到无法在这份信上,留下任何让你避免苦难之先见。
我只能,想你,想空天地之间,想断整个纵横玉宇!
想我在你看不见,摸不着的身旁,吻干你的泪痕,洗净你的血衣,葬你血肉模糊的躯体。再把你那年那月,最爱的歌曲,在你的梦中,唱起。
今生,如此,便窝囊地在此时认为,我来爱过你了。
4
时空之年轮,碾盘,从不中断,像你我之间,这份想念。
我想你,此时之想,足以垄断我余下的生命。
我想你的如水的玉体,让我舍不得饮下这杯,纯净水。
是啊,天这么空高,地这么死厚。如果有方法能够再离你更近些,除了,这水,这空气,又还能有什么呢?
我愿意,余下的生命,只饮水,只呼吸空气,只为向最美,最纯的你靠近。
这水,你曾肯定饮过,在这还不曾裂变的土地上,这空气,你肯定曾经呼吸,在这还不曾浑浊的天空里。
5
悠悠时空啊,一朝车马木石铸城起,一朝钢筋水泥圈市落,朝朝回回,你我始终孤独行于街头,睡于长长的寂寞人群里。
你的身影,曾和我多少回,在城南的千年槐树下相遇,曾多少回,和我遥望于千年古栏长亭。
只是,槐树不说,长亭不语,你我被流走的人群、行云,带走。
千年眨眼,当你我终于在它们身上,刻下的字眼,终于流泪。树却倒了,亭也塌了,你我也止于百年不足的生命。
再遇之年,又是哪颗万古常青,哪条幽怨长亭?
我想你之念,就连永不熄灭的太阳,也没能肯,给我捎去一句。
6
可是,此时你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知不知道都无妨我的想你啊。因为我想你,不只在此时,那时。我想你是这,时空之外,和时空共存的,念啊!
如果你把这份信,读起,又将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周身的王朝帝国,柴米油盐,风花雪月,金戈铁马,又将会激起怎样的浪花呢?
那时候,我一定在你的头顶,如鸟?如云?如风?飘过吧。
都无妨了,反正我早已站在,你双眸所尽之处。我想你,便也终于了断,从你以爱之名,误会的那刻起。
你我,该是,还好好活在这芸芸众生吧,读彼此的信,彼此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