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蝉声散文

时间:2021-08-31

  妹婿带了几瓶知了罐头送给我。久居都市的我不由想起儿时在乡下老家听蝉的日子。

  在老家蝉又叫“知了”。记得小时候,每到炎炎夏日,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爷爷家房前屋后的小树林里“知了”声不知疲倦地响成一片:伏凉儿!伏凉儿!声音清脆,火爆,欢快,整齐,节奏鲜明,俨然是有人指挥的一台大合唱。爷爷说:这种叫“伏凉儿伏凉儿”的知了是淡绿色的,是知了当中叫得最好听的一种。爷爷还说:蝉,在老家有三种,一种是一进入麦收,就开始“咿咿”鸣叫的蝉,它个子很小,全身呈绛紫色的花纹,俗称“火知了”;再一种就是这种“伏天伏凉”的蝉,大致是夏至以后入伏开始鸣叫,立秋后就听不到其叫声了;另一种是最普遍的黑色的大知了,鸣叫声音很大,但很单调,就会哇哇的大喊。从进伏鸣叫到立秋后的一两个节气,直到寒冷声噤。古人说的秋蝉寒蝉,大致就是指的这种蝉吧。

  把抓到的蝉拿在手中把玩,观察,是我儿时的乐趣之一。蝉的头部有一对灰褐色的眼睛。两个大大圆圆的眼是它的复眼。两只复眼中央有三个沙砾大小的红色单眼,成三角形排列。两眼之间,一对长长的触须,高高地弯曲地立分着,不停地摆动,有几分黑张飞的威武。尖尖的嘴巴旁生长着上下两对尖锐的“口器”,蜷曲着,有时给自己挠挠足或者刺入树枝吮吸树汁。灰白色的腹部与树枝的颜色相近,是一种保护色。看来任何物种都有它的生存之道。只是这保护色有时敌不过人类的眼睛。在那食物匮乏的年代里,蝉可是我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哩。

  每天傍晚,家家都喜欢到小河边的树林里乘凉。爷爷也拿着一张芦席,带着一把蒲扇来到小河边。河面飘来阵阵荷香,小河里的荷叶荷花瓣上都落满了蝉,它们栖息在树林的枝头和荷花上放声鸣叫,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儿时的我,最怕小虫子,可唯独不怕蝉。我就喜欢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去抓蝉,挖“知了狗”。哥先准备好面团或嚼好泡好的麦子,用水漂滤,弄成面筋,有粘性,用塑料薄膜包好。准备好竹竿,在竹竿头上缠上面筋,我们就出发了。夏天的小树林一片郁郁葱葱,特别清凉,我们站在树下往树上一看,树枝上黑黑的一片。这时哥就轻轻的将竹竿靠近蝉,然后猛的把面筋往蝉身上一摁,蝉就被牢牢地沾在竹竿头上,挣扎着发出绝望的鸣叫声,这时哥就迅速将竹竿向下移。我立即跑过去捉住蝉,并把沾在蝉身上的面筋撕下来重新缠在竹竿头上。哥说,面筋要顺着一定方向缠上去才肯沾。缠好后哥再去粘另一个。蝉有时也很狡猾,竹竿还没到它们身边,它们就扑棱几下飞走了,可哥沾蝉很有经验,往往是百发百中。我和姐在树下抓“知了狗”。“知了狗”就是蝉在地下四年生活阶段的若虫,肉滚滚的,钻出洞来,就是蝉了。刚出洞的知了狗软软的,没有硬壳,我们每次都能粘一大布袋子知了和知了狗回来。从食用价值来说,除了“知了狗”外,就数叫伏凉儿的蝉了。它不但个大,肉也多。

  大妈把我们粘回来的蝉双翅摘了,再用清水洗干净,多的时候就用油炸一下,特别是知了狗,炸出来又香,又脆,又酥!有时候,大妈舍不得油,就把蝉放在砧板上,用刀剁碎,黑白相间。放入锅中,掺上一些青菜或韭菜,用温火炒炒,放入盘中,那味道可真是鲜美极了。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是农村里很特别的一道菜。它丰富了我的童年生活,也增加了我对家乡的感情。

  长大以后,对蝉的品味,慢慢从饮食对象中退出,而进入精神文化的领域了。《诗经卫风硕人》中说的“螓首蛾眉”是对美女的形容。为什么要用“螓首”来形容美女呢?因为螓是蝉中的一种,它“方头广额”,自然让我们的古人联想到美女富态广阔的额头了吧。

  古人咏蝉的诗是不少的。诗人们借咏蝉抒发自己的情怀。虞世南“垂帏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声自高远,非是借秋风”借蝉表达了自己的情寄高远,骆宾王“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借蝉的悲鸣,表达了自己的不幸际遇。李商隐“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借蝉表达自己的清远高洁的情怀。但是,对于古人这些借蝉咏志的诗篇我则产生不了共鸣。

  可是我却对白居易的《早蝉》产生了共鸣。白诗咏道:

  一闻愁意结,再听乡心起。

  渭上新蝉声,先听浑相似。

  衡门有谁听?日暮槐花里。

  诗人在听到“西陆蝉声唱”时,油然而生乡愁了。我亦是从对蝉的回忆中,想到了儿时在故乡的一段生活经历。说到蝉和蝉声,我也“乡心起”了。现在正是夏天,不知我故乡的亲人们有谁在听蝉鸣?可能听蝉之人的身影早已淹没在夕阳西下的槐花林里了。我儿时的小伙伴们,你们在故乡生活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