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里,常年离不开一个普通的提包:黑色人造革的面料,上面有白色的北京两个字,两只弯弯的提手,这就是七十年代最流行的款式的公文包。
在单位,这个公文包里装过最多的,上级随时发布的红头文件,有时也可能是哪个先进生产者的入党申请书,有时也可能是哪个符合条件的知青返城手续。在我们眼里,那里面是神圣不可碰触的禁地。每当父亲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它高高地挂在墙壁灯的旁边,七八岁的我,那是不可能够到的,等到父亲上班,最后一件事一定是提着它离开。严肃的父亲不苟言笑,有时候,我真想代替它,自己可以亲自陪伴父亲去开会:那是可以坐火车的,还可以进入人民大会堂,见到伟大领袖毛主席。
在那个吃什么都需要票证的年代,物资的匮乏到了极点,不要说零食。就是吃到一颗糖果,那也是得等到春节,富裕人家才会给孩子们买几颗光腚糖,吃个新鲜。别意外,我没有打错字,就是叫光腚糖,因为那橘子瓣糖,西瓜糖都是没有糖纸的,光溜溜地躺在柜台的盘子里,任凭你流出多少口水,不到春节,母亲是绝对不会买的。
这次去北京开会,父亲走了半个多月,看不见那熟悉的公文包,心里真有些想念。无聊的时候,就坐在门槛上,眼巴巴地望着父亲下班归来的方向。就连最喜欢逗我的张伯伯从身边走过,笑话我是个馋猫,我都没有心情跟他斗嘴。
突然,熟悉的蓝色中山装从街角转过,我飞奔起来,嘴里喊着:“爸爸,爸爸,你可回来了。”
爸爸也难得地笑了:“哦,红霞,这么想爸爸啊。”说着把手里的公文包递给我,伸手抱起了我身边的弟弟。哎呀忘记介绍了,我有个小我三岁的跟屁虫弟弟,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是不是被爸爸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公文包在我手里,尽管不敢打开,但是拎着沉甸甸的公文包,心里还是很自豪的:这可是进过人民大会堂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