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的特点是“形散”主要是说散文取材十分广泛自由,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表现手法不拘一格:可以叙述事件的发展,可以描写人物形象,可以托物抒情,可以发表议论。
河北诗人大解,和我谈过一首他忘不了的诗。大意是这样的——
三个拾荒者,都是女的,正在一堆垃圾中寻找废塑料、汽水瓶、易拉罐。突然,一大堆灰旧里面,跃出了一点红,是一枚红发卡。那位年老的拾荒者,用黑色的手把发卡捡起来,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看了又看。有什么可看的呢?发卡样式非常普通,还染上了来历不明的汤汁,脏兮兮的。何况对于她的年龄,红色实在太耀眼。很显然,这是哪个时髦女孩丢弃的,虽然没坏,可是,她却把它扔了,兴许正戴着更漂亮的新发卡,走在大街上呢。年老的拾荒者拿着发卡,跑到垃圾场附近的小商店,谨慎地抽出皱巴巴的1元钱(对她也是奢侈的价格),买了包最便宜的纸巾。
回到垃圾场,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纸巾,背对着风,开始一丝不苟地擦拭那枚发卡。那种认真劲儿,仿佛擦的是祖传的玉器。发卡渐渐在她手里燃烧起来,像灶里的火,像刚出的朝霞,像女兒冻红的小脸……她又给同伴一人一张纸巾,说,把手擦干净!两人都小心翼翼地擦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发卡,笑着低声地说着什么,仿佛在商议。
过了一会儿,年纪最大的拾荒者,动作生硬地把红发卡别在了头发上。多少年没有别发卡了吧?红发卡把她的白发,衬得愈发地白了,而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有些害羞,有些满足地微笑着。一会儿,她把红发卡递给了中间的女人。她的头发黑白相间,这枚红发卡,像一只飞舞的蝴蝶,让她沧桑的面容添了些许生动。没多会儿,她也把红发卡拿了下来,恋恋不舍地递给最小的那位。原来,她们在轮流试戴,谁戴着好看,红发卡就归谁。
最小的拾荒者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红发卡一戴上去,犹如漆黑的夜晚倏地升起了一轮红月亮。那头长发,和长发下的脸庞,都变得如此迷人,如此美丽,让另外两个拾荒者都始料不及,看着她呆住了。这个年龄最小的拾荒者,低下头笑了,笑得含蓄又开心,笑成了一朵晴空下的棉花……过了一会儿,她把这枚发卡摘下来,还给了年老的女人。对方则以五指为梳,梳理完女孩儿的长发,就把发卡轻轻地别在了上面。
三个人都笑了。因为一枚别人遗弃的红发卡,她们感受到真切的幸福,青春的美好,人性的温暖。一个下午,她们都特别高兴。回家时女孩儿有些羞涩,但没有摘下发卡,走了。
当然,诗不可能这么啰唆——但,生活的细节肯定是这样的,甚至比这更真实,更精彩。谁能想到三个拾荒的女人,会如此容易满足、容易幸福呢?我不想从这三个拾荒者身上,得出什么伟大生活要旨,只想说,和这三个拾荒者相比,我倍感羞愧,我的灵魂早就麻木成了一根铜丝,而我常常自鸣得意于,这根铜丝可以在我与生活之间作某一种连接,像一根超级保险丝,其实,也正是这种“铜丝”,让我的灵魂麻木了许多。生活中,很难再有什么事让我心动,更甭说兴奋了。这三个拾荒者,岂止是于平凡的事物中发现美,简直让我觉得,生活就是为她们准备的,她们可以把垃圾当成宝贝,而我们却常常把宝贝当成了垃圾。
或许,在生活面前,她们比我们更具备热爱生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