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童年的果园

时间:2021-08-31

散文:童年的果园

  日日奔忙,索然无味。想起故乡已多年未亲近,午夜梦回,脑海里就萦绕起那一连串的童年记忆。

  收秋

  我的童年是在豫西的一个小村庄度过。干旱和贫瘠可能是中国西部多数农村的真实写照,但在孩童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些沉重的字眼。父母在田里劳作时,通常无暇顾及孩子。七十年代的计划生育工作似乎刚刚起步,生于七五年的我兄弟姊妹众多,邻居家也大同小异。一般情况下,一座四合院里从三四岁到十三四岁的大大小小的孩子没有二十也有十八,饭后蜂拥而出,呼啸而过,几条兴奋异常的黄狗跑在其中,那情景是绝对壮观的。我们的日常活动是下河摸鱼,上山摘酸枣,爬树掏鸟窝,崖边捅马蜂窝,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恶”不做。在这周而复始的快乐中,收秋时节可以说是最让人难忘的。

  据说有很多城里人羡慕农村人的闲适或是懒散,至少我这个现在所谓的不事稼穑的城里人是十分怀念记忆中的农村生活的。我们老家的农村一般一年两次农忙,一曰“三夏大忙”,就是收麦子,内容比较单一,没有多少让孩子兴奋的好事,最多就是在割麦子时一镰刀搂到一个野鹌鹑的窝,里面躺着五六个圆溜溜、花斑点的鹌鹑蛋,它们那图觅食方便而筑巢于危地的没头脑的母亲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再说天气太热,孩子不大适宜下地玩。另一忙曰“收秋”,那内容相对而言就丰富多了,玉米、花生、油葵、红薯、柿子、绿豆、红豆、黄豆、黑豆这些秋庄稼差不多都要在农历九月份入仓,天气又比较凉爽,中小学通常还要放秋假三个周,让中小学生回家帮农忙。但这已经是将近三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应该早就没有了。

  下地把秋庄稼运回来的活小孩子是插不上手的,我们所能参与的都是在家里的活。在收秋的几天,一百多平米的大院子里堆满了有待于进一步加工的农作物。东边是剥掉了外皮的玉米棒子,西边是带着秧子的各种豆子,南边是油葵盘子,北边是花生,静静地、乖乖地躺在那儿,全都胖鼓鼓、金灿灿的,等着我们去分别处理后入仓。白天要把他们全部摊开让阳光均匀暴晒,还要看着那些猪啊、鸡啊、牛啊之类的想先人一步来尝鲜。到晚上,就在院子里扯上电线,点亮两只两千瓦的大灯泡,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昼。我们围着能装下三个小孩的大簸篮,徒手剥着晒得响干的玉米棒子,一边听着玉米粒子落在篮子里的哗哗声,一边轮流表演才艺,当然都是口头表达,不能影响手里的活,比如讲故事啊、唱歌啊、说绕口令啊,最爱听的当然是父亲讲的那些半真半假的鬼故事。我自认为在后来的学习中对语文存在浓厚的兴趣,又喜欢那些鬼话玄灵的东西跟簸篮边的童话有直接关系。

  剥油葵也很有趣。油葵的大花盘在成熟后没有了金黄色的花边,用手在面上轻轻一抹,花盘就干干净净了。我们手拿小木棍,把花盘带葵花籽的一面朝下对着大簸篮,然后或轻或重地敲击背面,丰收的果实就听话地归队到篮子里了。我们老家种的那种葵花是用来榨油的,所以就叫“油葵”,颜色都是黑油油的,但买种子时也可能掺进了别的品种,就会长出我们经常炒着吃的那种花的葵籽。碰到这种情况时,父母就允许我们留下来晒得再干些以后炒着吃。

  对柿子的处理随品种不同,储藏方法也不同。一种大如拳头、心形的名叫“牛心”的大柿子通常做成柿饼。在柿子颜色已泛黄但质地还硬时从树上带蒂子摘下来,用刀子像削苹果一样绕圈削下外皮,然后把它们一个接一个地系在砍下来后捋去了叶子的榆树枝的梢上。榆树梢很柔韧,可以当做绳子一样在柿子的蒂子上打结。一枝树枝接满后就悬挂在阳光最充足、日照时间最长且通风的地方暴晒上十天左右。等到开始时黄灿灿的、饱满得像小灯笼似的柿子变得又黑又瘪时就可以摘下来,连同先前削下来的皮(也要经过暴晒)一起密封在瓦缸里,冬天时拿出来,就成为全身裹满糖霜又甜又黏的柿饼了。这糖霜绝对是纯天然捂出来的,可以治口疮,可不是后期抹上去的拌白糖的面粉。还有一种乒乓球大小的柿子,人称“火葫芦”,都是连枝折下来,挂在屋里让他们自然变软,冬天时还可以扔在棚屋上,下雪之后变成冻柿子,又冰又甜,去火的。另外一种半大的品种是做漤柿子的,也就是用水反复煮使之去除涩味后吃的,因为味道无法和前两种比,我不喜欢吃,都忘记叫什么名字了。

  在晚间工作时,除了父亲奖励的传奇故事外,我们还有夜宵。用一个煮得下一头猪的大锅搭上笼屉,蒸一圈红薯,再放一圈新花生,又一圈嫩玉米棒,最里面是一堆嫩红豆(带荚的)。有时候被我家的欢声笑语所吸引(一直认为父亲是全村最会讲故事的,也是最喜欢小孩子的男人),邻居家的孩子也会跑来明说是帮忙干活,实际是精神物质双丰收蹭东西吃的。反正一个村都是亲戚,吃谁家的都跟吃自家的没分别,更何况都不是值钱东西,小孩子就是图个热闹。

  童年已经离我如此遥远,但收秋是永远抹不去的、快乐的、珍贵的记忆。

  鸡

  在老家几乎家家养鸡,通常的成员都是一只公鸡,几只母鸡,隔三差五还会有其中一只母鸡骄傲地带领一群二十只左右毛茸茸的、或黄或黑或白或花的小鸡雏雄赳赳、气昂昂地招摇过“村”。偶然也有例外。邻居的'一只第一次当母亲的鸡在孵小鸡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能忠于职守,时不时就把一窝鸡蛋扔在那里出去溜达了。主人没办法只好安排一位有经验的“代母”来填补空白。这样小鸡一出壳,就不同凡响地拥有两位母亲,走街串巷时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小时候过家家,人数不够时,我们就趁老母鸡不备偷走一只小鸡当孩子。凶猛的母鸡就会头一低,翅膀收紧,箭一般地冲过来,又啄又抓,视死如归地要抢回自己的孩子,我们审时度势,只能交还俘虏,落荒而逃;糊涂的母鸡压根儿就不知道丢了一个孩子,反正她也不识数。小鸡的求救声?呃,就当耳聋没听见吧;窝囊的母鸡只会跟在我们身后“咕咕”叫着哀求我们归还她的宝贝。虽然小鸡是如此可怜可爱,但小孩子在玩的时候从来不讲仁慈,总有几次那只可怜的小鸡不堪忍受灌水、喂饭、洗澡、哄睡觉等一系列折磨而一命呜呼。因为小鸡在成长过程中减员太过普遍,记忆中好像也没有谁因此挨过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