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我与金鱼,就像王小波和他的同学,在校园的角落里肆意跳着踢踏舞,在他人诧异的眼光中讨论着夫斯基。我曾以为是这样的,奋力学习考证做兼职,在稀稀拉拉的图书馆争先读完一本书,坚持旁人认为傻兮兮的底线却依然乐此不疲。
金鱼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为特立独行的,他热切渴望去北京,历史皇朝所居住的地方,看看宏伟壮丽的长城,还有史铁生笔下的地坛公园,顺便带两只正宗的北京烤鸭回家。他说这话时一脸痴迷,仿佛这些事物早已如藤蔓般爬满他的心。
有时,我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喜欢金庸小说里的江湖侠义,古龙笔下的诗酒年华,故而生活中也略显“木讷”。记得开学时他因口角之争而殴打了代班,他告诉我,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的,那位代班私吞同学们的班费,而且早就对金鱼不耐其烦了,金鱼作为班长,曾多次索要却无果,现在连职位也丢了。他却乐嘻嘻:“无愧于心,不困于情,这些虚名有何用,这下倒也省心了。”
军训时,晚上大群人围在一起唱军歌,大部分都是腼腆地对着手机唱完流行歌曲,一个不留神他也被拉上去了,对着夏夜的天空,他大声地唱完了《精忠报国》,这倒也应景,这声音十分清澈,全然不同于矫情造作嘶叫,如同凉凉雨丝中的一朵冰雹,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一如夏夜的风缠绕在耳边,凉凉的,极为舒适。
我们是那么相似,仿佛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另一个自己。没有现代年轻人复杂纠葛的交集,简单平凡却惺惺相惜。
他告诉我,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去过家乡以外的地方,对于童年的记忆,是瓦缝罅隙杂草上透过的夕阳余晖,是铺入池塘里的满天红霞,池塘是一面镜子,天上地下,大朵玫瑰一般的红,是无聊的课业里望向天空漂泊不定的洁白的云,总之,就是连课外书都被认为是大错的乏味岁月。
学校在北,家乡在南,横跨三省,可于他而言,仅仅是地图上两个点而已,这世界,还有太多地方未曾涉足。我们被禁锢了这么久,如果还活在父母的安排中,该是多么可悲啊,我相信每个人生来都是不平等的,但这并不是我们胆怯的借口。我清清楚楚知道这世界的规则,可我依然要去做。
开学时,我们曾找了一个下午的兼职。那时除了这座城市的名字,一无所知,可急切破土而出的梦想如白蚁腐蚀石子般腐蚀内心。
那天晚上,两个饥肠辘辘的年轻人坐在街边凉椅上,街上的人早已散尽。烤红薯的碳火香气钻进鼻子,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好久没有吃过这土生土长的食物啦,那师傅将碳火中红亮亮的红番薯夹起,熟练地用纸包好,付钱罢,我小心翼翼将其分成两半,一股热腾腾的气息溜出来,隔着纸还是滚烫滚烫的,可我已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柔软的薯肉如小火球顺着喉咙而下,香甜气息溢满口腔。
“你不吃吗?”
“我不饿。”他淡淡拒绝:“这儿的`又贵又难吃,不及家里自己烤的。”
接着他就是一阵恼丧,时间太慢,快一点,要是再快一点就好了。
“但愿今天能找到兼职吧~”我抿抿嘴。
第二天有人叫我们去面试,但我嫌工资太低没有去。我从好友那儿得到一个整理快递的兼职,需要两个人,他将他“妹妹”介绍给我,同我一起去。
我们去那个快递点了解下情况,并把联系方式和课表留给了那位姐姐。出来时已经下雪了,雪纷纷扬扬,像是春日里透过夕阳余晖飞扬的柳絮,它们停留在树枝上,花瓣上,凝结成冰晶,玲珑剔透,风一吹,落在雪地上好似要打上几个大窟窿。她将伞倾斜在我这边,过马路时不忘扯扯我的衣服注意车辆。“你还真是体贴啊,我倒是随性惯了的”我微笑道。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明明我的空闲时间多,我却被out了。后来,那位姐姐偷偷告诉我,来的人可不止你俩,而且课表要对的上。这活我早不想干了,占用时间冬天还冷,还得找到人替才能领工资走人,你呀,是幸运呀!
几天后,那个女生询问我想不想来,我自然拒绝了。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是不是要去解释什么呢~
寒假终于到来,他旅行他的承诺去了北京,我从未站在高处俯瞰灯火通明的繁华都市,想必,他的未来远不止这些。
我不喜欢陌生冷峻的城市,仿佛连空气都是冰凉的。我花了几天时间浏览了江南贡院,承载着古代无数读书人希望的地方,秦淮水涛涛,卷走无限心事。
我将《西方哲学史》的笔记发给他,他说,谢谢!
我的影子在时光里。我还记得那个夏夜无所顾忌放声唱歌的男孩,我还记得那个雪夜烤红薯的味道,我还记得将梦想刻在雪堆上的情景。
那些人,曾在我的时光里出现,却又如千堆雪,将过往仔细铺盖,纷纷扬扬的大雪,沉沉落在人间,仿佛一个个闪烁的精灵,带走烦忧,带走喧嚣,留得白茫茫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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