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音乐会让人的心随着音符起伏起来,渐渐如破茧的蝴蝶或蛾子(事实上,蝴蝶与与蛾子又有什么不同呢?一个为了花香可以不辞辛苦地飞,终于不能飞越沧海,死在半路的深蓝中。一个为了一束微光,可以拼死地追,终于抵达时,却发现想要的温暖与光亮原来是可以取人性命的。花香与光亮,有多少人时候是人类异化了的理想或念想?在那遥远的地方存在着,等着为身陷迷惑或感伤的人召魂。这些魂魄,幽幽地去了,所得的,与蝴蝶,与蛾子,根本没有不同的命运),慢慢挣扎,起舞,升至另一个境界去,山花水树,镜泊映像,皆如流水,皆水不可闪身的前世落雪。
一波又一波音律,或寒或炎,或起或伏,或浅或深,或明或暗,或开或败,或浓或凋,或悲或喜,或得或失,或生或灭,这所有的黑白阴阳对照,都深深隐匿在那些古老的,婉转的,看似短的,实则长到一个轮回的音域里去。悠远的,被拉长的,短暂的,或被揪紧的,都会在一支曲子里得以具体的体现。听者此时不是听者,她是抛弃了自己肉身,只带着一颗小如尘埃的心的孤单灵魂。在那一节又一节的起承转合之中,忽高忽低,忽隐忽现,一曲终了,她似乎也死过了一回。
生者生兮,何虑其多。
然而,总会有一些时候,比如这样电闪雷鸣的雨天,总会有如乌云一样翻转的旧事,随着呼啸的大雨,要落回到眼睛里,或击打在胸腔上。夏日之冷,尤其让人深觉这世纪的诡异,及一些预言的神谕。这个地球,如果比做人心,果真是要承受不住太多年的挖掘与建树了吧?那些洞开的伤口与干涸的源头都需要改弦易辙或彻底被覆盖了吧?或被更深的隐藏,以便更悄无声息地接受最后的陷落。
找出一些切合心灵的乐曲来,静静地主动地要求被带走,这另种意义的自虐,难言不是更有力量的拯救——正如中医的针灸——你如果哪里痛了,他们会相对应的找到一个穴位,一根银针下去,这边的疼痛立减。这里,有着中华民族中医学的博大精深,也可能有着“自欺欺人”这句成语的善意解释:针之痛,可能是盖过了原本你身体上的痛,因此你觉得,那顽疾顿减。其实它还在那,如同一块揭不掉的老茧,生生世世,附着你的身体。最终痊愈的原因是,它增厚了,你麻木了,可以当它不存在了。
听一会《北冥寺》。
我不记得是从哪里,从什么时候,听过这支曲子。也不知这支曲子的来历与故事。只是深深记得初听到它时,在悠然而幽然,清淡又寂寞的音波里,听到了自己的心。
从哪里听起呢?
一串钟鸣?一声轻轻却是轰然的鼓声?一个意犹未尽却又完全进入另一状态的段落?一阵从天空掉下来的鸟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听着这支曲子,就会看到一地落霞铺满了目及之处。到处是翩然而下的尚未黄尽的叶子。到处是欲起而未起的秋风。到处是瘦而高的青竹。到处是摇摆不定的炊烟。到处是惊慌失措的无处可去的雀儿。到处是波纹四起的.水流。到处是沉静的好象没有一棵树木的山峦。到处是陈旧的不见香火的庙宇。到处是流离着却又没有行装的背影。
无人拾捡的落枫,兀自收敛了那一抹花杀似的红。
听到这里,你能不能看到一个空巢,正独自向晚,一块破了沿的巢,盛着的空落的时光。那空空如也的样子,多么像一些人偶尔只给自己看的表情。
在这到处的背面,还有另外的画面:
那里有一片慢慢飞扬在风中的红手帕,她没有主人,她独自慢慢地飞。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必知道现在在哪里。哪里都是一样的。慢慢的她会飞到高空去,更远地离开。慢慢的她也会掉到田野里,更深的被掩埋。这个过程,可以不由自主,也可以是快意的自由。什么样的心情,别人能不能猜出。
那里,也还有着一片长满金钱桔的园子,春来发绿枝,夏来结青果,秋来,金子般的果实被收起来。冬来,这一片桔地白茫茫的,四季走过,一人的一生也走过。
生长,成长,收获,凋零。除了这八个字,没有更加意义非凡的描述。
很简单的八个字。
很简单的在一些人的视野之外,走过了一回人世。
也还有一个背着竹笛的人,担着夕阳的余晖,白衫渐成灰色。他的方向,从近至远。要去哪里?去终途。
未见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慢慢行走,走至无路可走,便不走了。
竹笛化了坟前柳,夕阳化了冢上霜
一个人,化成了大地的一捧土。
这些景象交替往复,在一只曲子里自然切换,像不像这人生的悲喜与轻重?
看到灰色的一面的人,沉到了灰里去,放眼四望,满目苍黄。天地如盖,六合无缝。没有什么样的生命能够身如利刃,劈出电光石火,也没有什么样的力道能挽来巨澜,为这沉沉的洪荒一样的浊世重开天地,再换新颜。一切都旧了,老了,一切都消亡。没有什么能补救。
看到这灰色的后面的景色的人,住在了淡漠的月色里。几分清冷,一许柔情。清心静行,万物一像。不过是一遭又一遭的际遇罢了,前生所得,今生所失,今生所不得,来世去求。生世循环,自我救赎。物质不灭,总有一些值得等待或追寻的在那里。慢慢地,慢慢地经历吧。
经历——这两个字,此时竟也如星辰一样,散发出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光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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