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边的这座古城,九月里白天炎热,日头落山,江风徐徐,一扫热气,让人感觉阵阵舒爽。两边高楼林立,街道像山谷似的。国梁和家贵像两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在街头闲逛。
:“我们搞点夜宵吃吃!”家贵说。
:“算了”,“夜宵”这个词很陌生的国梁说。
:“我请客!”
二院大门前,几家三色布搭的排挡挨连着,他们在一对年轻夫妻的棚子里坐下,棚子里弥漫的'暖气中夹杂着蒜子生姜的香气。家贵沉默了一会,几次欲言又止。
老板娘笑滋滋地端上青椒炒肉,雪里蕻炒肉丝,番茄炒蛋,两瓶啤酒。这是国梁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吃夜宵。
“霞,怀孕了。”
“那是好事啊!”
“怎么办呢?”
“把她娶回家啊!”刚说出口,国梁就觉得说得有些唐突,家贵父亲留下的房子被他哥哥拆了,在老屋基上盖了新房,他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国梁回家呆了十几天,再次回到安庆,环卫处的工地临时工棚建成,他有了去处。到家贵的工地拿被子和生活用品时,听家贵沮丧地说“:霞把孩子打掉了,是个男孩。”
腊月初六,霞收拾衣物准备回家。那天夜里,家贵什么也没说,约国梁和同事打麻将。十点多时,霞的同乡芸传话给家贵:“霞回到乡下,她家门口办了工艺被厂,正招工,她不会再回来。”家贵默不作声,昏天黑地打牌打到天亮。
清晨,东方泛白,寒意阵阵的大街上,清洁工舞动着竹扫帚清扫落叶和垃圾。国梁打麻将散场,夜的雾气没有散尽,看见前面冷冷清清的巷道上,霞一个人背着包裹,左手拎着鼓囊囊的牛仔包,右手拖着密码箱。路面坑洼卡住密码箱滑轮,她使劲一拉,箱子蹦起来,砸到脚后跟,她玩下腰,揉了揉脚踵,眼泪差点滚了下来。国梁心里立刻涌起一阵悲伤。
对家贵来说,霞这一走,城市成了无花的花园、没有鸟鸣的森林。家贵出现在国梁工地上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怎么不找个人做媒,把霞娶了?!”国梁气愤地质问他。
“我找师傅,请他为我跑一趟,他托人去说亲,霞家人说房子都没有,怎么成家?”
家贵说着头耷拉着,沉默良久后,不搭腔不搭调地说几句,就匆匆走了。
腊月二十五,国梁收拾好行李,约他回家。他说去一趟大洼乡,请求霞等他一段时间。
三十下午,家贵拎着大包小包的饼干糖果酸奶之类的东西,进了他哥哥家,不一会就出来,满脸阴云地走到国梁家。
“你去霞家,她家人怎么说?”国梁急切地问。
“:我没有去她家,我在她家门前的山头上站了很久,眺望着她家红砖瓦屋,望着她家篱笆,她家池塘,她家门前桃树……我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开着轿车去接她。”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每个字落在地上“哐哐”作响,震得国梁心里荡出无边的悲伤。真的有那么一天?或许有吧!但要走的路太长太长。
现实的残酷得比任何一个作家写的都更冰冷和锋利,没有人能幸免受伤。霞的消息像死潭里的气泡冒出来,第二年春天,霞在父母的催逼下嫁为人妻。
现实把家贵的心敲碎,并揉搓着,成粉末,直至任何的信心都粘合不起来,他心里空荡荡的,连眼泪都没有了。他像一只不知往哪里投奔的鸟在空阔的天空乱飞,无法停靠。
那晚上 ,家贵对国梁推心置腹地聊到天色微明,才昏昏沉沉地睡着。
七八天过后,国梁接个电话,是一位家乡的朋友打来的,说是有个水电工程项目马上要开工,要国梁回去洽谈。国梁和十几同乡游玩故宫,第二天搭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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