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周作人的散文集,里头有几篇是讲风土人情,特产小吃的,看后不禁口内生津,恨不能早生几十年,也好饱饱口福。可惜吾生也晚,且属井底之蛙,文中的老北京和绍兴读书时也都去过,但只是匆匆一瞥,无法领略周作人先生曾经的风雅,好在反过来想也一样,何况我多少还吃过一些好味道,只是怕写出来,别人也会羡慕我的口福呢!不过我说的好味道并非名菜,大多数是家乡的农作物产,也许正因其与童年有关,我才对它们怀着这样深沉的眷恋。
兴许钢筋水泥般牢笼里呆的时间久了,关于家乡的许多往事一件一件已然模糊了。失去了完整的轮廓,只剩下毫无联系的碎片,偶然被岁月的风吹出幽深的脑海记忆,一时悬浮在眼前,拂之不去。我极力补充已经丢失的精彩的情节,但毫无疑问带些臆想与夸张的演绎。只有一样是真实可靠的,那就是味道。她牢牢地储藏在了味觉的细胞上,不随岁月流逝而湮灭。几曾何时,不经意间一种气息沁入你的身心,你甚至散开所有的毛孔去品味,让她寻找你已经久久沉淀在心底的愉悦,唤醒你已经麻木了多年的神经。但在此时此刻,就如时光倒流,刹那间你便回归了童蒙。恍惚间所有虚度的时光和不堪回首的经历就如纷繁复杂的电脑文字被鼠标轻轻一点删除了,灵魂纯洁在那个陕北的小村,纯洁在无忧无虑的童年。
无意间翻到一本书上记录了西域的一种沙枣花,其花香在你不经意间闯入她的香阵时你会晕厥的,她会铺天盖地而来,浓郁的就像热烈的龟兹舞蹈中狂舞的姑娘,散发着遮挡不住的魅力,不管你接受不接受都要深入你的肺腑,让你沐浴其中,你没来得及回味就已经神魂颠倒了。而家乡的枣花不是这样,她有另外的风格,她似有似无,要含蓄的多了。她不会让你头晕,只会更加清醒,让你在若有若无中仔细咂摸她的甜甜的悠长的馨香。空气中的任何一个分子,因为和她密不可分的融合而变得营养,变得香甜。在枣花开放的季节,你脸上便整天洋溢着春意,忘却了烦恼。上学穿过枝繁叶茂的枣树林,便是一种绝妙的享受。等你坐在教室的时候,便多了些灵气而让你在老师提问时对答如流,这陡然的意外让老师不知所以。经常徘徊枣树林中,一边熏陶些香气以去乳臭未干,一边幻想秋收时节大快朵颐。
枣香飘浮在我那个贫穷的小村的`上空,现在想来那真是一种奢侈。但我记得那个时候从来没有一个大人给我感叹她有多香多甜。大概大人们嗅觉已经被艰难的生活折磨的麻木不仁。他们已经来不及去赞美她的芬芳了。他们只是享用着秋后红彤彤的果实,去填饱饥肠辘辘的肚皮。每家门前的枣树甚至是一家温饱的象征。在大人们鼻孔中嗅到的永远是过年时白面馍馍上密密麻麻点缀着的已经由皱巴巴蒸胖起来的红枣。人们是不舍得在她还清脆的时候用竹竿敲落下来解馋的。而我也羞于说曾拿砖块偷偷砸满树青枣而打破头的经历。枣花只芬芳在儿童孩子们的幼小敏感的心里,和大人们退化的细胞无缘。
人们徒然多情的不厌其烦的赞美着永远不会结果的牡丹杜鹃的万紫千红,谁有细细打量过这娇小玲珑枣花呢?她需要你在雨后晴朗的天空下,细细微风中,去领略她的风采。如果你实在看不清楚,你就把她掬捧在手里,就如同雪花,那么微小纤细,需要在她刚从天而降的时候,飘入你的捧起的双手刹那你才会发现她的无与伦比的精致与美丽。你的心就是放大镜,她随着你的明眸闪动而熠熠生辉。她纤细精巧的花蕊与几何形状的花瓣是如此的美仑美奂,绝不输于自以为清高的梅兰。枣树渺小谦卑,与人距离是如此之近而不远遁绝尘。在秋天到来的时候奉献出颗颗红灿灿的爱。
而如今,老家的街道太寂寥。过去认识的玩伴都已跑到城里,电杆背后没有了儿时粉笔刻画的某某人喜欢某某人。老家的学校放假了,孩子们都去城里补课了,只有红旗在校园里孤独的飘啊飘。老家的房屋翻新了,土炕变成小床了,老家的河干涸了,久旱的河床已经皲裂许久。老家的山脱光了,干瘪的胸膛不敢再让你瞧。故乡的老果园静悄悄了,儿时偷溜进去摘几颗果子就被骂八辈祖宗的看果园婆婆也已经去世多年。老家的桥虽说修好了,美丽的淌水过河却已经变成了回忆。人工的池塘似乎还有鱼儿跳,寒酸的收网总也对不上春天的号。
不知为啥,我对老家,是很拒绝的,也许是年岁太轻,没有落叶归根的真切情愫。我深知,老家是我这辈子的岸,我却不想往她身边靠。只能梦中偷偷闻闻枣花香,悼念我那永远回不去的悬空的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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