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家乡吕河盛产柿子,山坡,沟边,地头,随处可见柿子树,每年秋季霜降前后,火红的柿子爬满枝头,山乡遍野“红灯”高挂,赏心悦目,景色迷人。
吕河的柿子是出了名的,久负盛名的“旬阳三大宝”:油桐、柿子、龙须草,其中就有柿子;吕河的柿子酒也是远近闻名;当然还有吕河的柿饼等等。
老家院坝东头就有一颗柿子树,粗大无比,枝叶繁茂,竟将邻居张家的房子庇荫其下。如果我们需要上树,先得爬上张家的偏厦,然后轻踏房顶的石板,借力攀援到树上。
我家柿子树上结出的红柿子,味道极美,主要是糖分多,润滑清爽,香甜可口。于是,母亲就不急于采收,让柿子挂在树上,慢慢变红变软,随时采摘,供我们食用。
这就出现了问题,上树就得上房,上房就得踩踏石板。记得有次我不小心将有块石板踏破,两家孩子闹出了矛盾。幸亏母亲和张家大舅(他把母亲叫姐,我就称他大舅,并无亲戚关系)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平时关系融洽,才避免了事态扩大。
每到柿子快红的时候,我天天在树下盯梢,看看有熟透了的,立即上房爬树采摘,有时是天天上房。母亲经常劝我,不要上房,以免踩坏石板。但我总是不听劝阻,我行我素。
这年,母亲宣布:任何人都不许上房,等柿子变黄后一次性采收。只见我家老宅的.楼板上,房檐下的竹竿上,门前的榆树枝丫上,到处悬挂的是黄柿子,红柿子,柿饼和柿子皮。这些东西一旦搁放成熟,我们就开始享用,往往要从头年的秋冬吃到来年的春季。
柿子的成熟自有规律,时间前后不一,并不像母亲想像的那样整齐,同一棵树上,不是要黄全黄,要红全红,而是红黄绿交杂。要等柿子都变黄时,总有一些先红的,美味的诱惑阻止不了我又去上房。
这年,母亲又宣布:今年的柿子不等变黄全部采收,用来烧酒。于是我们拿着竹竿,将那些长大的青柿子全部打落下来,背回家里,堆满屋子,然后切碎,装进木梢,烧成柿子酒。从那年开始,我家就有了好多坛坛罐罐,里面装的全是柿子酒,喝不完就送人。
自从母亲作出烧酒的决定以后,两家的孩子再也没有发生过冲突,邻里关系更加融洽,经常互帮互助,亲密无间。
母亲病危时,棺木没有置办,我很着急。找到张家大舅,因为他是当地有名的木匠。他对我说,当务之急是先买木料,并告诉我谁家存有整副棺材的圆木。
买回木料之后,大舅带着木工器具前来,昼夜加班赶做棺材。这期间我和大舅有机会深入交流。他说来姐(母亲姓来)贤惠善良,乐于助人,在他刚成家立业的时候,生活艰难,房子紧张,于是来姐主动把柿子树旁的那块地方让给他们,盖成偏厦,当做厨房,来姐的好处终生难忘。
棺材做好了,我给大舅工钱,他坚持不收,说来姐对他太好了,权当帮忙。我考虑大舅是吃这碗饭的人,不给心里过意不去,一定要给,于是大舅象征性地收了点手工费。
去年冬季,我回到老家,猛然发现柿子树不见了,树下的石板房也不见了,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空寂情绪。家里人对我说,柿子树枯死了,大舅在其它地方盖了新房,就及时将偏厦拆除,还了那块地方。
我站在院坝东头,凝望曾经的柿子树和石板房出神,仿佛它们还在那里,母亲和大舅也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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