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蛇肉香优美散文

时间:2021-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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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蛇肉香优美散文

  麦黄的时候,山岙间的一绺平地,我们称作冲,有一片待收割的麦地,一垄垄金黄色的麦粒,齐整整的,有风吹过,麦粒就缀成起伏不平的波浪,像极了金色的海洋。一眼望去,给人丰收在望的景象。

  只是天气越来越热,农人还没开始下地收割麦子,就汗流夹背了。但热有热的好,五月端阳也就如隔壁煎的豆腐般香了过来。此时,母亲除了利用毒热的太阳浆洗衣被晾晒棉絮外,还在房前屋后洒上生石灰和六六粉,在门前插上艾蒿,这主要是防虫驱邪,尤其少不了的就是备些雄黄酒,这主要是防蛇。在我们鄂南乡下,有“蛇见雄黄酒,如鬼见阎王”之说。而我们小伙伴们则不会去管这些,主要是天热了,就可明正言顺地呼朋唤友去明月堰划水打水仗。那在堰里恣意玩水,时而潜入水底,时而仰在水面,时而溅起水花,毫无拘束,真的是太爽了!

  麦收季节,学校照例会放几天农忙假,这就更让我们可以信马由缰了。那天,我和高几级的石山小学同学新良从明月堰玩水回来路过饶家时,走在窄窄的田埂上,两边的芭茅像剑一样,我们小心翼翼地走着,一不留神就会被芭茅划得血淋漓。突然,一条蛇从田埂下的水沟里翻了上来,芭茅草被它拨得“哗哗”响,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那条蛇身子贴着地扭动着。蛇多大?多长?在我们那一带是不能说出来的,很是忌讳。有句话很瘆人,说是“说(蛇)大死牙(当地土话,指父亲),说(蛇)长死娘。”所以,我们从不敢说蛇多长、蛇多大,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见蛇就打,“见蛇不打三份罪”很深入人心。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新良一箭步冲上去,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根竹棍子,准确地打在蛇的七寸上,然后用手死死地掐住蛇的七寸,轻轻地在把蛇拎起来,蛇身拼命地扭动,那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看到新良熟稔的手法,我艳羡不已。原来,新良竟是捉蛇的老手。幼时,新良就喜欢摆弄乐器,尤喜胡琴,一把最廉价的胡琴是我们乡下孩子不敢奢望的。但山里的孩子也有山里的孩子的智慧,满山的毛竹就是做胡琴的好材料。把竹子砍下来,晒干,用最好的一节竹筒做琴筒,而蒙皮则是用的蛇皮,琴杆是用色木做的,琴弦是去镇上供销社买的,拉起来,一样的悦耳。我们那一带,无毒蛇居多,因而新良也练就了捕蛇的胆量。新良把蛇装进了一只装过化肥的尼龙袋子里,束紧袋口,背在肩上。蛇显然没死,在袋子里“嚯里嚯里”响着,我很担心蛇会钻出来咬新良。新良笑着说:“没事!”

  回到学校后,新良打来一盆水,烧开待用,然后从食堂里借来一把刀,他打开装蛇的袋子,用一根竹杆挑起蛇,蛇顺势盘在竹杆上,新良瞅准一个机会,用手掐住蛇的七寸,然后,把蛇头搁在一块木板上,用刀一砍,蛇头落地,一刀殒命。新良熟练地把蛇围成几圈,放进一只水桶里,用烧好的开水一淋,过几分行钟后,把蛇拎出来,从切口往下一挺,蛇皮就完整地剐了下来。新浪将蛇皮在清澈的泉水里漂洗,将血迹洗尽,拉直晾在树枝上。正好,傍晚的夕阳照在蛇皮上,花花绿绿,斑斑驳驳,煞是好看。剥了皮的裸蛇,鲜嫩的肉带些许红,我们却没有兴趣辨她是白素贞还是小青了。而蛇肉就更没有人敢吃,但也不敢将蛇肉乱扔,担心蛇的同类来报仇,也担心蛇骨扎了人。新良正准备找个地方将剥了皮的裸蛇去埋掉时,有个声音随风飘了过来:“把蛇肉给我!”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学校的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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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师,名讳金山,本县金沙人士,一看就像山里人,身材高大,但显不出魁武来,反而一副文弱的样子,不是他装,而是他得了一种怪病,什么病?没人说得清楚,只是整天无精打彩,乏有阳刚之气,总给人羼弱之感。他的头发是向后梳的,大背头,有点像毛主席,但是时人是不敢这么说的,被子人告发了,那是会遭莫望之灾的。

  据说,王老师曾经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大学毕业后分在西北某地教中学,课教得不错,文章也发表不少,但口无遮拦闯了祸,五七年成了货真价实的右派,被迫与恋爱对象分手,在当地也呆不下去,就从西北回到了鄂南穷乡僻壤教了小学。不知是不是受了这个打击,得了一种怪病,查也查不出来,但就是病殃殃的。快四十岁了,也不曾婚娶,也不见他有多少亲戚朋友来往,总是独往独来的。王老师说话慢条斯理,读起课文来抑扬顿挫,我们还是很喜欢王老师的,他也喜欢和我们一起玩,只有和我们在一起时,才不像个病人。

  听见王老师要蛇肉,我和新良怔了怔,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王老师,您要吃这蛇肉么?”王老师生怕我们不给他,笑容可掬地说:“是的咧!”我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老师,是真的吗?”要知道,方圆几十里还没有听说过谁吃过蛇肉,即便有几个在越南打个仗的复员军人,也只是在喝酒吹牛时,嚷嚷过吃过蛇肉,听到的人,也当他们诌的是酒话,全然当不得真。王老师要吃蛇肉,我们有莫名的兴奋,终于有个人敢吃蛇肉了,况且他是老师,哪有不给之理?连忙说:“那就把蛇肉给您吧!”王老师笑着接过蛇肉,看着我们还惊诧未定的眼神,仿佛知道我们要问什么,就轻轻地对我们说:“晚上到学校操场上来,我煮蛇肉你们吃!”我和新良听了,头摇得像拨郎鼓,“我们可不敢吃,怕!”王老师道:“怕什么,你们怕,我可不怕,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你们来看我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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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放了农忙假的校园,沉浸在万籁俱寂之中,校园四周的山峦在月光的映照下,将重重的山影投在空旷的操场上,把操场印得黑一块白一块的。周遭的不知名的昆虫在尽情啁啾的鸣唱,长长短短,高高低低,有有无无,像大地上的奏鸣,只有一种声音,特别怪异,像青蛙又不是青蛙,发出“呱呱”的聒噪,有些悚人。

  王老师早早地到了操场,用几块弃砖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并从学校周边捡了不少的干柴,堆成了一堆,连火柴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却没有动手,仿佛是等我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