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问路,这如同诗歌一样美丽朴实的语言,是我家乡的父老乡亲们说的一句话,当我慢慢领会了乡亲们用这句话表达的意思时,我被其中富含的哲理内涵和生命体验震惊了。
我最初听见这句话是那一年春天我招生时,一位头发花白的民办教师带着他的儿子来报名就读,那十五岁的少年因为对电脑游戏感兴趣,闹着要学计算机专业。看得出来,这位少年关于自己要学什么,完全凭着好玩来的,他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的前途和未来的考虑。而当民办教师的父亲有些见识,对社会有一些踏实的了解,对儿子的未来有一些盘算,也认真地借助他自己能收集到的资料研究过不同专业的就业情况,他还了解自己儿子外向好动的性格,父亲坚持让儿子学习更为实用的.营销专业。在父子争持时,我听见父亲对儿子说:你个小春天娃娃,你懂得些啥,春天不问路,不问路,你就想哪里好玩就哪里玩,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那时候,我听着父子两人的争论,我对“春天不问路”这句话印象很深,但是当时我是不知道父亲说的这句话写出来富有诗意和哲理,后来我在看我们本土作家用本地话写的小说时,我才知道,这句话是这样写的。
看见了写法,我立即想起了故乡的春天对于玩家来说不用问路,你往哪个方向走都是美景,梅花杏花桃花梨花樱花油菜花迎春花,还有各种各样的野花,各种各样名贵的家花,从来不需约请,携带着自己的灿烂芬芳,呼啦啦地就在红土上次第开放了,这个时候,一个人走向田野,看,到处都是红的白的粉的黄的兰的紫的花,山坡因为花朵而改变了面貌,村庄被掩藏在花海中,河谷因为花朵而场景陌生了,整个冬天里光秃秃的山山岭岭变样了,那走在春天路上的人,他因为贪看花儿们,看这里那里都是花,都是那么美,那更美的花儿在前方问候着他,细细碎碎的鸟鸣在吸引他,蜜蜂和蝴蝶会把他带到更芳香更艳丽的花的深处,这个身处花丛中的人,在尽享满眼旖旎生机的风景时,在品味花朵们甜蜜的滋味时,就这样被美丽的花儿们欢欣地引导着越走越远了,到最后,他想起来要走自己的路时,他走不回来了,他不识路了。
“春天不问路”,这朴实而内涵深藏的民间语言足以让许多无病呻吟的诗人感到惭愧。你看,我们昭通人是不是太有诗意,他们骂小孩子不懂事,说他是小春天,年轻人生命力很旺盛很自以为是,也很娇嫩很想入非非的样子,就这样被乡亲们形容了出来,而且进一步用生动的语言说明了年轻的生命因为没有经历,常常陷入眼花缭乱的梦境中,因身处希奇古怪的梦里,而不知道该如何走自己的人生之路,梦中人那里会问路?
春天不识路,少年不识愁。年轻的本色原来就是莽莽撞撞毛毛躁躁的,那在春天兴致勃勃地发芽抽枝开花的草木们,哪里能够预测到自己的将来,有多少的花朵经不住雨打风吹,要提前凋零,有多少的绿叶等不到秋天,就要掉落枝头。
生命的春天时,我们的生命那么活泼珍贵有活力,但是我们实在是懂得太少,在我们单纯的快乐和向上的激情中,在我们不识人情世故的天真中,在我们的贪玩和轻信中,我们还没有面对复杂人情的宽宏,我们还没有体察矛盾人生的智慧,我们还没有应对世俗伤害的从容,我们还没有包容人性丑恶的仁慈。生命的春天时,我们还不了解生命的整个过程,我们还不了解世界,也不了解他人和我们自己,欢乐的童年结束了,青春的秘密开花了,莫名的寂寞上场了,金光大道为你铺满的奇迹迷路了,心中装着青涩希望的我们太容易在青春的小径上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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