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着桃花微笑,梨树披雪,需要等;要鸡蛋成凤,小鸟变鹰,需要等;望新月满圆,潮涨还落,需要等;赠我一世光阴,许你一起白首,一起接受岁月的检阅,更需要等;在时序的细碎步履中,还要等蚌泪成珠,铁线蕨成为化石;等逆子回头,屠夫成佛,等白发换了青丝,沧海变作桑田。
我永远忘不了小时候,没有爷爷奶奶守候的童年,我们是怎样仓皇地拔节猛长。父母上工了,把喂完奶的我,放进门口朝阳的摇篮里,随便嘱托给东邻西舍的奶奶们,在忙碌的间隙,为我把把尿、换换尿片什么的,常常哭声成河。年轻的父母根本等不及我长大点,又来了不谙世事的弟弟。等我拖着马尾上学时,不得不背着弟弟一起上下学。我坐在教室听课,他就在窗外的树下玩泥。
有一次,冰天雪地里,弟到水沟砸冰玩水捉鱼,弄湿了新上身的棉衣裤,下工晚归的母亲,被大公社日复一日的劳作磨去耐性,勃然大怒,完全告别了温柔,当下扒下小弟全身上下的衣裳,把他扔到寒风下的雪堆里去!我们姐弟在哭天抢地的求救声里,草草结束了童年!我们没有任何玩具,黑瓦下,红砖里,简陋的桌椅板凳、杯盏碗筷,便是最美的天堂风景。
母亲不能等我悠哉游哉地长高,早早命我踩上板凳做饭,收拾打扫,下地干活;父亲没法等弟弟慢条斯理地长壮,天天令他拾粪搓绳、割草喂猪、送饭递水。
我们是童年被逼着走上成人钢丝的一代人。三十年后的今天,迷网辍学三年的儿子,呼吸着南方新鲜的空气,才顺利进入生产流水线,当了一名最小的普通劳动者。接受当下如此的平凡——两个家族谁都始料不及的生活,他比谁都冷静沉着。为了这个普通的理想,他付出了沉沦青春的巨大代价!
云淡风轻的今天,回眸曾经苍茫弥漫的滚滚硝烟,人生的万千滋味,怎一个悔字了得?
“这既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迷茫与忧伤。我们错过的童年天空,又怎能容忍今天的骄子们,去纵情释放自由的风筝呢?
儿子尚在腹中,我便迫不及待地行使母亲的首项特权——胎教。我一边教着英语,一面自学着日语,想拿下更高的文凭。我让肚皮听外语、音乐,等不及呱呱堕地,中西合壁的语言和音乐磁带,儿子都不知听了多少盒。知子莫若母呀,知道我是急性子,他就乖乖地降生在等车的路上了!
从此,我们坐上了学习的高铁。三个月开始识字,六个月就能指认,九个月咿呀发音,岁余自读《婴儿画报》,识字过千。容不得片刻的停顿,我鞭打着小儿这枚陀螺,自认为带他上了一条勾画宏伟明天的通衢大道。
带着光环的神童,不必循规蹈矩,哪用上幼儿园,五岁入小学,十岁进初中,十三岁上了高中。那些年,我们一老一少两匹马,就这样一路狂奔,直到头撞南墙,厄运来临!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儿子,竟然在强手如林的新一轮竞争中,考试成绩节节败退,进而厌学上网,逃避、退缩、忤逆、乃至彻底的自我放弃,苦苦找不到本来的自己……我这个生生夺去他成长权利,活活埋藏他鲜美童年的刽子手,才幡然悔悟,捶足顿胸,悲泪长流!
我的慈母等不及我长大,却让我早熟,勇敢地承担起命运的风雨。而我却逆向复制,根本不想等他慢慢成长,等他用双脚探求属于他自己的大道或者小路,致使可怜的宝贝,几年里独坐黑暗深处,完全终结成长。如同五岁那年,打鱼凯旋的父亲送我一只宝贵的小水鸟蛋,并帮我垒了个小鸟窝,告诉我一定要耐心等候,不久会有小鸟出壳。可是我一天天地等呀等呀,见不到一丝动静,居然在那天黄昏,鬼使神差地将它敲开——已经成形的鸟儿,披着湿润的软毛,卧如一张小弓,就只差睁开眼睛啦!然而我抱在怀里,捂在被里,也终于没能使它醒来,哪怕陪我只玩一会。
近年眼前总是浮现那只可怜的鸟。儿子在黑暗里呆了多久,我也在浑沌里摸索了多久。恨有多深,悔就有多重!我用忏悔洗面,用宽恕沐浴,用感恩梳妆,用祈祷净心,用放下举杯,用祝福买醉。
我让孩子失落的,都以乘方倍悉数回到我自己上,刺得我一蹋糊涂,眼暗目盲。我在自己的泪水里自溺,终于藉着时光的慈悲之手,从沉溺的汪洋里,又被拉回到岸上,重见丽日蓝天,所有的痛和伤,如远逝的炊烟,终于缥缈到云端了。
我们为什么总带着一颗不足与过剩的心,在茫茫的人生大海里沉沉浮浮?总是自觉不自觉地与恰逢其时擦肩,被等待虐待,或者直接蹂躏等待,结果使每个人的成长都不是铁轨似的畅达无阻,而充满了种种无法弥补的缺憾。
我从山的这头出发,你在海的彼岸起航,如果你愿意等,我喜欢候,终有交汇的刹那,让我们一世好生相守。
学会等候吧!急的不是人生,而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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