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哥哥,我想他是除了我的家人和谢皓之外我最爱的人了,可是最爱的人却早早的经受了离别。过去的五年里,我几乎夜夜都会梦到哥哥,然后泪流满面的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看着的除了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还是一望无际的忧伤。每次梦中醒来,妈妈总是守在我身边,拭着我垂挂的眼泪,轻声说道,“又做噩梦了。”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妈妈,我梦见哥哥不回来了,他说他不要我们了。”
妈妈叹息着,然后无奈的说到:“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妈妈说这话时,我感到了巨大的忧伤涌上心头,像是柳絮落下来,轻轻的飘过,却是忧伤,白色的忧伤,白色的思念。
哥哥动身去云南的前一天,我们俩坐在老家门口的那棵树下,高大的树干正好挡住彼此瘦小的身躯,那年我12岁。
哥哥对我说的时候,风正吹的猛烈,从前襟穿过便凉彻了心扉。
他说:“小逝,我要去云南了,明天走。”
手搭在树干上,然后便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断裂的声音。
他的这个决定,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匆忙。他犹豫的和我说他爸爸的意愿的时候,我便开始忧伤。
哥哥的身世并不快乐,叔叔婶婶早在他10岁时就离异了,而在这之前,叔叔婶婶也从来没有和和睦睦的过过日子,磕磕碰碰,几乎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也是后来长大后,从哥哥口中得知的。但这似乎也只是在自家人面前,我看到的永远都是恩爱的一对长辈。这是为了不让我们难过吗?可是,为什么姐姐后来又会说出那般决绝的话语,哥哥的愁眉不展又是为谁?我无法介入大人们复杂的世界。
后来啊,叔叔赴身去了云南,在那里开创他的事业,我不知道他所谓的事业是什么,我问他:“叔,你要去云南干嘛呀?”他像是哄婴儿一般,摸摸我的后脑勺,然后蹲下身来紧紧抱着我:宝宝,叔叔要去干一番大事业,赚很多很多钱,以后带宝宝去玩好不好?
我想点头,可是我看见叔叔背后哥哥凝重的脸,我分不清那是难过还是什么,可是我很伤心。我抽噎着对叔叔说:“叔,你别带哥哥走好不好,宝宝想和哥哥一起玩。”然后,我便听到了沉闷的声音,“好,让哥哥留下来陪宝宝。”
后来的后来,叔叔走了。自始至终,哥哥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我问哥哥:“哥,叔走了,你不伤心吗?”
哥哥转过身,对我展开笑颜:“逝,哥哥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然后抱着我,一言不发。
哥哥说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我相信哥哥不会骗我。哥哥从来都没有骗过我。
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走了。
“我爸又打来电话,他说那边的学校要开学了,让我早点去,赶上报名。”他的语气淡淡的,隐在阴影里的眉眼亦是淡淡的。
“哥,你真的要走吗?”
日光下的影子里,我看见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
“婶婶知道吗?”我问。
“嗯,她什么也没说。”我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两年前,姐姐也去了云南,我第一次看见婶婶哭红的双眼,可是姐姐还是走了。毫不留恋。她说她厌恶了现在的这种生活,她说她想逃离,她想走,不论哪里都行。
最后,姐姐拉着行李箱走了,老宅又少了一个人,冷清了许多。
“哥,可以晚点走吗?”
“嗯?”,然后顿了一下,又说,“逝,你的生日快到了,有什么打算吗?”
我摇了摇头,埋进了膝间。
哥哥是知道的,我的忧伤,我的难过。正如我熟悉他的无奈一样,我们的生活就像是一条抛物线,朝着不可收拾的远方发展,没有半点退路。回首,那些鸿沟早已盘踞成了深渊,黑暗深沉。
我记得我哭了,“哥,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你骗人,你是小狗。”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哥哥没有来安慰我,没有告诉我好孩子不哭,没有告诉我要做一个坚强的“硬柿子”,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最后啊,哥哥也走了,像两年前的姐姐一样,都去了云南,去了叔叔所谓的事业所在地。
我知道婶婶是孤独的,是难过的,只是她不说。有一次,我看见她坐在梳妆台前涂唇彩,然后看着镜子里的影子就哭了,泪水掠过刚刚化好的妆,模糊成了一片。
我无法做到像哥哥那样淡定。哥哥对这个家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家庭的破裂,于他而言,无谓心痛。然而我却不能这样,这个家给了我太多的恩惠,那些无言的温暖早已融入我的骨血,无法割舍。我曾问过他:哥,以后你也会像叔叔那样离开我们吗?他笑着说:不会,哥哥永远都不会离开宝宝的,哥哥还要看着宝宝快乐的进教堂,快乐的生活。
那样的哥哥真好。
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我迷失了曾经的自己,也丢掉了比我大3岁的哥哥。
我记得那个午后,我伸出手,接住了落下来的那片叶子,我抓着它,对哥哥说:“哥,你看,秋天到了。”
“嗯,是啊。”他也伸出手,接住开始纷飞的落叶。
“可是,我真的希望这个秋天,从未来过。”
我的忧伤,我的难过,就这么脆弱的折断在这个秋天开始的地方。
是谁触动谁的眉
是谁惹起谁的泪
谁的黯伤
谁的憔悴
谁在思念谁的安慰
安慰,在风中
犹如昙花破碎
我顾盼,我回眸
寻找梦里的记忆
在季节的交汇
却听见
哭泣的泪
伴着风的呢喃
秋天别来
秋天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