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陪伴术后的婆婆归来,已是清明的最后一天。行走在满目繁华的大街上,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怅然的小雨。独自行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一川烟雨,满城风絮,而我,却不知该如何将心絮落定。
许是应了此时的时令吧。街头巷尾,在那一间间花店的显眼处,皆有清素的白菊出售。那醮沾着水珠的尤怜之物,默然在人们眼中盛开着。当那清素的白硬生生的扑入眼帘,竟撕扯的人内心生生地疼,当我轻轻地移开视线,却不由得想起长眠在故乡的父亲母亲。在这样一个时节,我却因不能不回到家乡去拜祭他们,眼中竟生出一些凄然的泪。在街道的拐角处默然登上公车,车窗外霏糜的雨丝,早已模糊了视线。
顶着浓浓的雨雾回到家中,打开电脑独对一方荧屏,却不敢去触碰那些与“清明”有关的文字。在万般寂寥中,虽然刻意的回避着,网页上诗人杜牧的那首“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诗词,仍不期然的跃入眼帘。
千百年前,逢着雨的寂寥,当古人诗中的那树粉红的杏花再度摇曳风中时,母亲,却已经离开我们近两年时间。在母亲离开的那些日子,一朝离殇,满帘红雨,年年清明年年伤祭。而这些,皆是我无从规避的。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两年中。生命,被生离死别的伤痛一次次拉长又搓扁;搓扁又拉长。
若说人的蜕变需得一些彻骨的疼,相信,我已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中我深切体会到了。最初,是我的父亲,而后,再是我的母亲。如果说人的命运是可以选择的话,我不愿这样的蜕变所交杂的疼痛是我含辛茹苦一世的母亲。因为是母亲,才无从释怀,因为是母亲,才会令人断肠清明。
清明,怀伤小雨落纷纷,如果,没有母亲的匆匆辞世,此年清明与彼年清明,应该没有太多的不同,必尽,我是耗费了近六年时间,才渐渐走出失去父亲的阴影。只是,谁也不曾料想,在几年前的初秋,我那至亲至善的妈妈也会猝然离世,此后,伤痛绵绵,再无绝期!
在这样的日子,本是该回家去看看母亲的,而我,却因婆婆的病情未能成行。昨天是小妹的生日,今见她写下的那则怀念母亲的日志,不禁令人潸然泪下,原本,早在清明前许长时间就曾一次次告诫自己要坚强!也以此勉励同样心怀伤痛的家人,然而,当我面对小妹那令人心碎的日志时,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至妈妈走后,在这世上一下子有了被人遗弃的感觉,除胸腔中那无法磨灭的疼,在那个被岁月洞穿的无法探知的黑洞里,更是盛满了我的泪水、孤独、与彷徨。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接受我慈祥的母亲走了,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接受我的母亲就那样狠心地匆匆撇下我们六个儿女,去了天堂!
都说时光可以平定一切,而我总在心里问自己,会吗?自母亲离去后的每一个日落的黄昏,我喜欢站在靠北的窗前远望,然而,凌然望断归乡路,却望不见故乡与父亲母亲的身影,在每一个思念母亲的夜里,我会脚步轻轻地走进母亲曾住过的房间,在那间房屋的抽屉里,除了妈妈的几件遗物,在无其它。
近来,总是频频的梦到父亲母亲,不知是我平日想得多了,还是清明临近之时,天堂里的父亲母亲,也会在这样的一个日子想念着他们的儿女。盼着儿女们回到身边去看望他们。每到这时方才感触“情到深处终无奈,始信清明断肠期。”
清明,有我不可言说的痛与伤。或许,在人生的三部曲中,最为难走的怕是这中年之路吧?当我们人近中年时,却不得不接受父母生老病死的现实。短短几年,父母皆在我们的眼前怆然离世。只是蓦然回首,一地落花,满目伤楚。而父亲母亲的身影,却只能久久的铭刻在记忆中。
记得曾经,也算得上是一个明媚欢愉的女子。至父亲母亲离世以后,感觉所有的秉性与积习皆在慢慢地改变着。当那没心没肺欢愉被母亲离世的怆痛击碎。此后,不爱说话似乎已成为一种积习。在这不言不语的积习中,仅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独处一隅。悲也好,喜也罢,内心的伤与痛,习惯自己慢慢去品味,去舔舐。
如今,当又一年的清明来临,友人留言说:“你还好吗”?对于这句话,我不知该如何作答。驻足于一个人的世界,虽有伤痛不期然的闯入心中。但我的内心比一年前平静多了。在这两年的时光中,伤痛与欢笑,阳光与雨露。会如斯的在我们的生命中交织着,绚染着。我明白走出伤痛,我所需要的仅是一些时间而已。
是的,我需要时间去思考,去淡忘,去沉淀。从而,再以曾经的明妍心境示人。它日,当眼前的风烟散尽,当村野巷陌的杏花再度开放,曾经那个顽皮欢愉的女子,一定会抱持着父母此生给予的暖,告别以往,重归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