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我就打算写一篇题为关于母亲的文章,迟迟不肯下笔,不是因为懒,而是因为这个话题过于厚重。
今晚和朋友在吃饭聊天之余,说到父母这个话题,不经意间想到远在他乡的母亲。说着说着,心中竟有几分担心。饭后,很快给母亲发去视频。无人接听下,电话了却了对母亲的牵挂,得知她今天能去晨练、遛弯,我感到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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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寒冬里漆黑的早上,母亲送我上学。我们聊天之间,下台阶的时候母亲跌了一跤了,记忆中,年轻时候的母亲还有些发福,后来知道,她踩在了有积雪覆盖的冰面上,随后赶忙翻起,一边慌张的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埋怨自己说“我送你上学,自己反倒摔了一跤。”当时的我还不懂得如何安慰母亲,但是母亲寒冬中跌倒的画面,我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那时候,我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父母总是那么的忙碌,一天很少有时间陪我,每次匆匆忙忙的扒拉几口饭,就急急忙忙的赶去上班。为了安全,被反锁在家里的我,动画片看累了就独自睡去,或者百无聊赖之余会干出一些蠢事,每天和母亲见面的时间仅限于吃饭的那段时间。直到后来的一天,听到母亲锁门而去的声音,由于埋怨母亲在我放学后的晚上还要出去上班,自己竟然难过的哭了起来。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凑巧的是那晚家中停电了,昏暗的烛光下,还没有写完作业得我已经独自趴在茶几上睡着。十点多钟,猛然间被熟悉的双手抱起,那个熟悉的声音问我怎么不去床上睡呢。睡眼惺松中,母亲热热的眼泪滚落在我的脸上。介于老师的威严,我下意识的说作业还没有做完。清晰地记得母亲说:“不写了,明天我给班主任说,明天妈妈不去上班了,以后天天在你身边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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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长在单职工家庭中,小时候,父亲穿着钢包头靴子,奔波在风吹石头跑的荒山里巡井,拿着工薪养家糊口。年轻的母亲四处打工,在电视台打杂、在少年宫拖地、在企业作帮工,都是职工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以辛苦劳动赚取微薄的收入补贴家用。
中考结束的暑假,母亲问我要不要一部文曲星,那时我还不知道文曲星是个什么物件,如此高大上的名字我怎么也没和节俭的母亲联系起来,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贵么,她坚决的说那不是你操心的事儿,文曲星对学英语有帮助,你爸带你买一部就是了。从小礼物相对“匮乏”得我,看着一部银白色背板,天蓝色边框的文曲星,着实让我兴奋了好一阵。直到大学它被我用坏时,我依然舍不得丢掉,现在仍被我当做古董一样珍藏。因为在我眼里,它已经不单单是一部学习工具,更多的是母亲的关心和关爱。因此我也懂得,朴素的母亲心里,对孩子的爱总是会那么时尚。或许是由于这份意外的激励,我的英语成绩在文曲星的助力下突飞猛进,直到后来英语成为我始终提分的科目。
虽然我上大学时,家中仍不是特别宽裕,但是我从没有因为生活费的事情而犯愁,也很少主动问家里要过钱。一来我不知道怎么要钱。二来隔一段时间,家里会打两千块钱,我也是很细心的使用这笔钱,导致银行卡里进账时经常能有很多结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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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陪我写作业的习惯一直到我高三毕业那年才结束,印象中,我在书桌写作业,母亲则会坐在小床上做针线或者打毛衣。庆幸的是母亲的陪伴只是单纯的陪伴,并没有丝毫监督的意味,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会静静的陪在我的身边。
高一时母亲告诉我说,高中的课本她已经完全看不懂了,不可能再像以前多少能够辅导下,叮嘱我上课时间多留心,争取多学一点。高中时课业量很大,经常会在十二点以后才能完成。有时她实在困得不行,会用一根火柴粘在眼皮上强打精神,一直安静的陪着我,直到我睡她才肯睡去。然而,第二天早上,我很早起床时,母亲准备的热奶、馒头已经摆在桌子上。我知道,上学出门后,母亲会收拾碗筷、操持家务、洗衣服,忙忙碌碌间又得为我准备中午的饭菜了。记得上学时,班主任经常说我的衣服在班里不是最新得,却始终是班上孩子中穿的最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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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长大我才明白,比我年长八岁的哥哥在我上初一时就去外地读大学,他四年大学毕业两年后,我又跨进大学校门,我还没有毕业,家中的哥哥结婚,小侄子出生的那一年,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那时的父母,又开始惦记我结婚的事情。由一个人挣钱四个人花的日子,渐渐跨度到四个人挣钱五个人花的年月,父母也由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年人。
工作后的第一笔工资,给喜欢下象棋的父亲买了平板、母亲买了一条弥勒佛足金坠。记得她高兴了很久,母亲的高兴,我明白,那时得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我也算是真的长大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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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立柜顶端,有一个朱红色的木匣子,它是父母结结婚时候置办的物件。虽然不知道它伴随着两位老人的一次次搬家都去过哪些地方,但是我知道,掉漆的匣子肯定比我年长。很旧,但它却破旧的很好看,里面珍藏着父母年轻时的爱情,青春时的回忆。
从未打开过的旧匣子,安静而神秘的躺在那里。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父亲取东西时,小心翼翼的打开匣子,我凑过去好奇的看着里面的物件。充满木头香味的匣子里整齐的摆放着两摞发黄的书信。偶尔听爸爸的同辈们讲起,年轻时候的父亲很帅很精神、母亲很美但脾气很倔强。一见钟情的他们远隔千里,这些旧的近似发灰、一碰或许就会破开的信件正是父母年轻时联系的唯一途径。为了爱情,母亲在文革年代,高中毕业后放弃工作,顶住全家人的反对来到千里之外和父亲结婚。记忆中,母亲一直处于近似被家族抛弃和遗忘的角色,导致我对“亲戚”这个词语的感情色彩不是很浓厚。虽然后来也逐渐走动,但印象中,我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两周。
父亲小心翼翼、一脸严肃的翻找着四周的物件,可我最终没有舍得打开那些弥足珍贵的书信,我想,眼前的这些珍藏,一半包含着幸福和甜蜜,一半包含着坚持真爱背后的苦涩。然而,从小到大,我唯一见过那次父亲打开过那个匣子。从那以后的日子里,它依然安静的陪着父母走过生命中的一天又一天,这里,很难用“鉴证”两个字表述一生爱情的意义。
有的时候,看着母亲乐呵呵的看着小侄子在桌边玩耍,母亲会忆苦思甜的跟我讲那些过去的事情。她笑着说我没有上大学感到特别遗憾,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看你们兄弟能上个学,有出息。我开玩笑问母亲,在那个年代,你顶住爷奶的反对,放弃很好的工作前途,背井离乡找爸爸,现在后悔么?她笑着说:“虽然从家里出来没有正式工作,但是跟你爸结婚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受委屈,看着你们哥俩长大、上学、结婚娶妻、孙子也上幼儿园,能住这么敞亮的大房子,已经很知足了。我不坚持坚持,哪儿来的你啊”。
母亲的话仿佛让我拉开了记忆中。关于父母感情的帷幕。父亲永远宠着母亲,有时不乏溺爱。吵架过后的父母,心理总是非常惦记对方会不会真的生气;母亲喜欢喝特仑苏,半墙的空箱子经常被父亲当做废纸处理;父亲喜欢看书写字画画,母亲始终耐心的做父亲最忠实的观众;母亲如果生病了,父亲总会焦急的跑前跑后,以至于很多事当我知道,父亲已经处理的妥妥当当;有时我半夜疯玩回家,她们依然开心的聊着天,我一觉醒来,他们彻夜长谈……
母亲的言语总是那么简单而意味深长,试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有个深爱着的人朝夕相处、白头到老更幸福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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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事总是那么突然。初春的下午,电话得知母亲意外出了车祸,具体情况不明。在二十多公里外的我,第一时间感觉两条腿瞬间瘫软。当我第一时间和朋友感到医院,父亲表面平静,慌张的脚步却掩盖不住内心的焦灼,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母亲身边,母亲反倒比父亲显得更平静。我明白,这份平静源于彼此内心中的默契和踏实。从手术到出院,父母总是很平静的迎接每一天的治疗。清晨,父亲总是第一个将早餐送到病房,傍晚,母亲总是唠叨父亲赶快回家休息。
母亲,这个不曾被想起,却无处不在的字眼,总是那么深沉和厚重。当我触摸到母亲的尾纹与白发时,我竟难以分辨,老了的,究竟是母亲,还是那些流动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