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语:对秦观诗风的评价,自元好问之后众口一词,均以“女郎诗”目之。事实上,秦观诗风格多样。绝非“女郎诗”所能囊括。下面是小编收集的秦观诗的风格介绍分析,欢迎大家阅读学习。
秦观为词名所掩盖,他的诗很少受人关注,在一些文学史教材上,对秦观的介绍仅是词方面,而对于其诗提得很少。对于秦观的诗评也是略显偏颇。关于秦诗的评论多是针对其“女郎诗”的优劣问题,近年来对其“女郎诗”给予肯定的多。本文试图从秦观诗的整体着手,对其“女郎诗”的价值予以肯定,并说明他的诗风是纤柔婉丽与雄浑豪壮兼具的。
一、其诗其人
秦观的一生都融在他的诗中,诗是他一生经历的写照,是对生活态度的反映。诗如其人,一个人的作品从中能够折射出这个人的人生态度,也可以说一个人的经历会出现在他的作品中。秦观一生皆“真”,未涉官场时的舒展天真,使早期的秦观过着一种恬淡自适的生活,性格慷慨豪隽。走上仕途之后,秦观性格的单纯天真使他不知道官场潜规则,从而四处碰壁,怀才不遇,最终伤痕累累。贬谪之后,执著抱守的“真”,又让秦观在自身所认同的生命状况和“孤忠”之间痛苦挣扎,丧失信念陷入迟疑绝望。因此秦观诗风开始与后来相差很大,就是他人生经历和性格的原因。
秦观的诗是他人生的浓缩,从诗的情感和风格体会到他的性格特征。秦观论诗从苏轼之说,如应深属远寄,有所为而作,且须语与气俱足,出之自然,诗中独特的视角和表达技巧,体现诗人主体个性差异,本身的个性和审美意识。秦观诗的各个阶段的风格是不同的,可以看出他随着人生经历和年龄变化感受到性格和态度的变化。
他的诗全凭天分,有盛气,以情适辞,如《泗水东城晚望》①表现一种恬然自适的生活,抒发慷慨之情,性格细腻又不缺少豪情,单纯的性格,有独到的审美角度。人仕后如《次韵太守向公登楼眺望二首》还有他的兴寄人生和对生活的追求。诗中的风格变换都是他人生经历而形成的不同诗风,虽然入仕了,但是他性格中的“真”仍然没有变,也是他做官时没有忘记人民的苦难,他的理想浪漫的情怀在这期间有所回避了,取而代之的是正视现实,为百姓谋福利,性格的叛逆色彩也体现出来。被贬之后,诗歌内容大都是嗟叹人生,诉说着现实的残酷和对官场政治生活的厌倦。
诗风的变化也是诗人心境的变化,同写自然景物,但是年少时和中年时明显的不同。从“有情芍药无情泪,无力蔷薇卧晓枝”(《春日》)到后来的“千滴湘妃枝上泪,一声杜宇水边魂”(《次韵太守向公登楼眺望二首》之二),诗境明显的不同,诗歌意象也发生了明显变化,可见作家的创作心态不同,“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因此决定了他对客观事物的感触和选择也不同了。他的另一首诗《九月八日夜大风雨寄王定国》:“长年身外事都捐,节物惊心一怅然。正是山川秋人梦,可堪风雨夜连天。桐梢槭槭增凄断,灯烬飞飞落小圆。”与《春日》同样都写到了雨,但是诗人的心情不同,所以意境不同,诗的风格也就不一样了,心情愁闷,诗歌的风格也就沉重了。
秦观继承了唐代的爱情诗,也可以说是在“诗庄词媚”的宋代的大胆创新,如《赠女观畅师》这类诗中表达了对女子的赞美和对有才女子的仰慕之情,体现了他对女性的尊重。
秦观洒脱的人生态度,在他的绝笔诗中感慨更深。《光华亭》:“霞通海天曙,月来东山白。共是凭栏人,谁足当秋色?”秦观性格中的“真”是一种袒露的,毫无庇护的真,导致他在充满痛苦的现世中无力自处。
二、纤柔与豪壮兼具的艺术风格
秦观的诗歌给人的印象是柔弱的,是登不上台面的作品,这主要是因为一些评论家对其诗作评价不高,如元好问在《论诗绝句三十首》中对《春日》评价,“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诗”,“《春日》如妇人语矣,破却工夫,何至学妇人”。这些评论家对其诗作的评价是不客观的,也是不全面的。我认为,诗风如同花的样式一样是丰富多彩的。一方面,这类诗纤柔婉丽,多愁善感的风格,使得秦观的诗歌作品更具感染力;另一方面,秦诗除纤柔风格之外,还兼具豪壮之作。
1.纤柔婉丽的风格。《春日》诗为秦诗中受品评最多的一首,也是“女郎诗”的代表作,“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无情泪,无力蔷薇卧晓枝”。此诗展现出一幅春回大地,细雨润物的清新花姿妩媚的景色。雷是“轻”的,雨如“丝”般,春雨的特色诗人只用两个字就揭示出来了,可见秦观细腻的心思和微妙的观察力。雨中瓦片浮光闪闪,如同碧云,被一夜春雨洗得千干净净,晶莹剔透,犹如翡翠,瓦上还沾有水珠,在晨曦的辉映下,浮光闪闪,鲜艳夺目,令人心旷神怡——这是第二句所写的美景。最妙的是后两句,诗人采用以美人喻花的手法,又加上对仗,确实是美不胜收。雨后的芍药犹如多情的少女,泪光闪闪,含情脉脉。秦观生动细腻的描写把春愁情感迸发出来,却没有愁的语言,足见其高超的表达技巧和精巧的艺术构思。诗人的爱花惜花之情的表达,又暗含了他对女性美的称赞,又有怜香惜玉的风度,诗中的柔婉的特色,更是他诗的特色所在,亦是他的成功之处,而不是像元好问批评的那样。
陈衍在选评秦观这首诗时,对元好问深表不满:“遗山讥‘有情’二语为‘女郎诗”,“诗者,劳人,思妇公共之言,岂能由《雅》《颂》而无《国风》,绝不许女郎诗耶?”。钱钟书先生则认为,“时女伤春的诗境,未必不好”。因为“艺术之宫是重楼复室,千门万户,绝不仅仅是一大间三厅”。由此可见,诗的风格绝不仅仅是单一的。秦诗柔弱的诗风也不是缺点,而是秦诗的特色,是当时诗坛的新品。
又如《秋日》其二“月团新碾沦花瓷,饮罢呼儿课楚词。风定小轩无落叶,青虫相对吐秋丝”。诗中描绘秋日乡居的日常生活,将生活的细节通过细腻的诗句绘画出来,让人体会到一种清新舒适之感,从诗中读者也可以体会到他的心情,静观万物的闲情逸趣,小轩风定,树梢暂处于静止状态,一片枯叶也不掉下,给了青虫活跃的机会。这一细节不仅给人以动中有静的形象,也表达了诗人体物人微的生活情趣。秦观的细心观察,表现出他对淡泊宁静生活的体会和追求,其细腻清新的风格是宋诗理性为主的风格中一缕恬静温柔的清风。
《睡起》一诗:“睡起东轩下,悠悠春绪长。爬搔失幽啭,款欠坠危芳。蛛网留晴絮,蜂房受晚看。欲寻初断梦,云雾已冥茫。”诗中有着一种多愁善感的气息,具有女性恬静阴柔之美:诗中描绘了闲散疏懒的生活,以及生活的无忧无虑和自在随意。睡醒后的那种慵懒之态,哈欠连连的样子,将日常生活的心情以诗的形式表达出来,时女伤春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秦观不以当时的模式来约束其诗,表达自己情感和对生活的感受,情绪外露不似宋诗的内敛,情感有些外放与当时诗风迥异。
秦观的“女郎诗”写法细腻,能够从自然美景中,体会出别样的情怀,能通过姹紫嫣红的春景烘托出泪美人和病西施相容的一种感伤情怀,这种比兴的手法赋予自然景物女性特有的情思和袅袅风姿,这种独特的妩媚给我们以别样的审美感受。宋诗中缺少唐诗热烈的情感,狂热的情调,秦观的这种婉柔鲜明的风格特色,时女伤春的气息为宋诗带来了青春的浪漫,具有较强的感染力,给后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避免了宋诗由于崇尚理学而造成的生涩和枯燥,是宋代诗坛上的一种新鲜的空气。 宋人蔡伯世说:“子瞻辞胜乎情,耆卿情胜乎辞,情辞相称者,惟少游一人而已”,同为苏门四学士的张耒说过“少游诗似小词”,《后山诗话》中记载“秦少游诗如词”。这些也说明了秦观“女郎诗”的不同于宋诗的地方。如韩愈的“以文为诗”,苏轼的“以诗为词”,以及辛弃疾的“以文为词”都被视为革新行为而被肯定,秦观的“以词为诗”有何不可?每种诗风都有其独特之处,这类诗纤柔婉丽,多愁善感的风格,使得秦观的诗歌作品更具感染力;笔者认为,这也正是他诗风的独特之处。
2.雄浑豪壮的风格。秦观的纤柔之作是很有特色的,“这种优美是无可厚非的,而且他的诗还具有阳刚之美的另一面”,秦诗中不仅有柔弱婉丽的“女郎诗”,也有不少豪壮风格的作品。如《次韵参寥莘老》:“迅风薄高林.万象号虎豹。纷披枳与棘,尔复鼓狂闹。我垣既己颓,我栋又以挠。岂无一木支,横力难与较。黎明忽自黑,晴日射鱼罩。死水失狂澜,衰木回故貌。”此诗写夜间疾风怒号,忧虑家园,黎明想回乡间。将风的呼啸声喻成野兽的号叫声,风势的强大也从诗句中散发出来。诗中风势、风力、风貌都是纵横、磅礴、力透纸背,表现出雄浑的大丈夫气概。《秋日》其三“连卷雌霓挂西楼,逐雨追晴意未休。安得万妆相向舞,酒酣聊把作缠头”。天上的彩虹挂在城楼之上,秋日雨后的意境格外的开阔,不似那种多愁善感地观雨。当酒酣之时,想把天上的霓虹当作自己的缠头,具有豪放不羁的情怀。
又如《和游金山》“……天清猿鸟哀,风暗鱼龙怒。云物横古今,涛波阅晨暮。三州气色来,上下端倪露……”。此诗描写了金山的雄奇壮阔的景观,视野开阔,读后心境大开,豪放健朗的诗风,发扬了李白那种“天然去雕饰”的意境,通过这些豪放的诗句,不矫饰、情有所感地将金山的美景真切地表现出来,显示出诗人豪迈的气魄。秦观在《寄陈秀常》中写到“先生本西蜀,侠气见英妙”,在赞叹陈秀常的同时,也可看出他的论诗主张中也有豪壮、惊众的方面。
秦观的其他诗歌的审美情趣,以及他追求的和表现出来的艺术风格却不仅仅只是女郎式的。秦观公开申言“不为儿女姿,颇形四方风”,他的《秋兴》诗中,分九题《拟韩退之》《拟孟郊》《拟韦应物》《拟独木制》《拟白乐天》等题材相同,所抒秋兴相同,但是所表现的风格却不同。“瘦劲如韩退之,冷峻有如孟东野,清新有如韦应物,纤丽有如杜牧之,明白有如白乐天”。所以也要看到它豪雄的一面。
秦观的丰富的人生经历和对生活的态度,也是他的诗歌风格不同的原因,人常说,“诗如其人”。而他的个性也是一生皆“真”:年少时天真、舒展,渴望一种恬淡的生活,性格慷慨豪隽;人仕后,也能在官场中不失其“真”,永葆真性情,更是难能可贵之处;贬谪后,仍能抱守其“真”,可见他坚持的性情,这些独抒之处应是受人们喜爱的一个原因。他以独特的艺术形式和审美情趣做诗,不拘于当时的旧规,将自我的情感和个性见解融入到诗歌中。他自己又“转益多师”,诗歌风格多样,柔弱婉丽与豪放并存。他的“女郎诗”以及“时女伤春”的诗境打破了宋诗以议论为诗的局面,在当时诗坛上独树一帜,具有高度的审美价值,为后人提供了更多的启示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