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毕业,大家都要互赠礼物。红梅没有钱,但她所受的家教和女性应有的矜持不允许她向男友顾养民借钱。一念之差,红梅变成了“贼娃子”:当她在小商店挑手绢作为临别礼物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评估自己这种行为的全部危险与可怕,鬼使神差地试图把多余的几块手绢塞到书包里。结果自然是被抓了个“现行”。可怜而又可恨的红梅绝望了,此事一旦暴光,她心爱的养民一定会离他而去,她梦寐以求的“体面人”的生活也将荡然无存。
更不要说作为女人所该有的形象的轰然坍塌。
幸运的是,绝望之际,她还有少平,那个被她“无意的风情万种”所“闪哄”,进而以近乎“羞辱”的方式所“抛弃”的年轻人。
此时的少平突然变得“凶残”了!
他目露凶光地对来找校领导通风报信的跛女子侯玉英说:“不许你对任何人讲!更不许对顾养民讲!要不然,我掐死你!”
他坚定但不失礼貌地对小商店的侯主任(玉英爹)说:“叔叔,红梅只是因为穷,她不是个坏人。手绢的钱我来出,你们谁也别过来,我一个人带她出去。如果谁要伤害她,我绝不会原谅,一定会找伤害她的人算账!”
一贯精明的侯主任震惊之余被感染了:“这个钱还是我来出吧。”与少平同村的售货员金光明则拍拍少平的肩膀:“人才,双水村的人才!”
所有人都默契地躲开了,少平才接出了如待宰割的羔羊般的红梅,告诉她“事情处理完了,你先走吧,我远远地在后面跟着。”红梅默默站了许久,终于咬着嘴唇消失在黑夜里。
做完这件“大事”,少平的心终于烫贴了许多。想起两年前刚入学的时候,两个苦孩子总是在饭场上不期而遇,一起去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黑馍馍。同病相怜让两个人越走越近。站在寒夜里,想起两个人曾有的过往,少平的喉管和鼻子一阵温热,两大滴热泪夺眶而出,砸在脚下冰冷的石板上。
是的,红梅早就离他而去,正在与养民共享爱情的美好,共同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而少平,不过是做了一场美好的梦而已,并且这个梦早就醒了,还教会了少平很多。按道理说,少平应该对红梅充满“怨恨”才是。可今天,在红梅的“危机时刻”,少平却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帮助红梅把梦魇留在了黑夜,重新给了她光明的白天。
“眼里为她下着雨,心里为她打着伞。”是为情怀。
兰香马上就初中毕业了,与时下家长们把孩子中考当做天大的事情不同,兰香面临的却是要不要继续升高中的问题。
事情是明摆着的,家里的光景烂包的一塌糊涂,老奶奶瘫痪在炕上,大哥又刚刚结婚,还要添人进口,即使二哥念完高中回家劳动,也没办法支撑这一大家子,哪里又有钱来供自己读高中呢。
再说,就算读完了高中,又能怎么样呢?还不过是拿了个纸片片(毕业证)回到农村劳动,找机会嫁人、生娃、拾掇家……与母亲和姐姐兰花比,自己算是幸运的,起码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既然结局一样,干嘛还要给家里添麻烦,浪费钱呢?尽管不舍,从小懂事的兰香还是下定了不再读高中的决心。回家劳动去呀,还可以帮持家里一把呢。
可当她把这个决定跟父兄提出来的时候,大哥少安站出来,亲切而坚定地摸着妹妹的头说:怎么能不上学呢!初中毕业后还要上县里读高中哩。爸爸、我,和你二哥,三个人劳动,还供不起你一个人?家里的光景常年就这么穷,也不差你一个人的花费。你放心读你的书,只要你能把书读出来,我们就是卖尽家当,也要把你供到头!
再能说什么呢?兰香一颗年少的心被亲情的温暖紧紧包裹着。她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父兄的期待。
这一段描述的场景可能对时下的年轻人很陌生,现在很多家庭都是独生子女了,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兄弟姐妹。即使在农村有兄弟姐妹的家庭,也往往各自外出打工,天各一方,都在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很少再有一家人互相支撑、患难与共的场景。甚至在金钱物质的纠葛里,兄弟反目的情况时有发生。互联网时代,交流多了,亲情反而少了。
我的弟弟一家三口在广州生活,弟弟和弟媳工作都很忙,侄子还小,他们一般只能在年节才能回家。一次,送他们去机场的路上,聊起孩子的未来,坐在后排的弟媳说:哥啊,以后等博纬长大,不管做什么,就让他去博韬哥哥所在的城市吧,兄弟两个也有个照应。
开车的我,不禁心头一热。是啊,我们是一家人嘛!
平常里,被人叫惯了“蔡总”、“蔡老师”、“老蔡”,偶尔和弟弟通电话,听到那边话筒里的一声“哥”,何尝不是一种温暖幸福呢。呵呵。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润叶和少安也不能算作“第一主角”,哪怕是被世人所推崇的神圣的爱情,在他们之间也不过是“突如其来,转瞬即逝”。
这场“爱情微澜”的起因是向前。这个“世俗”甚至“庸俗”的青年毫无理由且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润叶。之所以毫无理由,是因为向前与润叶之前并无接触,只能是凭外表“一眼相中”,现实生活中,这种相中一旦
形成思维定势,很容易形成阶段性的“不可救药”。之所以是阶段性的,是因为绝大部分人很难坚守爱情,即使表现出来坚守的少部分人中,也有很多只是偏执和面子罢了。而润叶也是毫无理由的“一眼”,就把向前定位成
“反感甚至厌恶”。
只是,可怜的向前的出现,提醒进而激活了22岁的润叶对爱情这回事的考虑。这个年龄,这个问题,一旦被激活,润叶也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少安,因为她的生活圈子只有青梅竹马、温如亲人的少安,何况少安在双
水村的范畴里确实很出色。所以我们的润叶,自顾自地体味了所有她那个年龄的少女对爱情的憧憬与想象。
与润叶差不多的是,少安之前似乎也丝毫没有对润叶产生任何爱情联想,哪怕是私下的。润叶的小纸条同样激活了23岁的少安。但是,此时的少安更多的体验应该不是爱情,而是自卑,当然也会有一丝被女神青睐的小骄
傲与小感动。而以少安的视野和格局,冷静下来,更多想的应该是自己对家庭的责任与义务,以及农村世俗的看法与非议。
结果明摆着,少安不敢接受润叶,一方面自然是因为现实,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他对润叶本也没有文人们笔下“欲生欲死”的爱情。事实证明,接下来的故事里面,润叶也基本没在少安的生活中出现过,哪怕是在“一个
静静的月夜”里;而连带的,润叶在赌气和面子的双重压力下,貌似无奈地嫁给了向前。
润叶无疑是善良的,即使成了公家人,回到村子里也一如既往地善待所有人,包括傻乎乎的田二。但是,说到她“无奈”的婚姻,无疑她是不厚道的,也是虚伪的。害自己倒也罢了,为了自己的面子,害了向前。向前与润叶后来的故事自然也让人唏嘘不已,但始作俑者无疑是“貌似”善良却又倔强“害人”的润叶。
当然,这一切也不能指责我们善良的润叶,这是由润叶的生活阅历决定的,她虽然走出山村,成为公家人,但骨子里还是有局限性的,不可能真正呈现出相当的视野与格局。
关于爱情这回事,后面的章节中还有很多,读者也会有更多的感受。不管怎样,润叶和少安,给我们留下的都是温暖。虽然平淡的生活也可能是“伟大的爱情”,但突如其来的爱情一定不是真正的爱情。
天堂地狱,悉在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