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生活在开元盛世这样一个特殊的时代,势必会受到外界各种因素的影响,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也会随着境遇的变化而有所改变,但求仕并非他交友的主要意图,他一生对朋友的感情至真至纯,是一个对朋友有着真性情的人。
近年来学界对孟浩然思想的研究,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一是认为儒家思想占主导地位,其中又以其对仕途的追求为着力点;二是认为其参加科举前是儒家思想占主导地位,科举落第,求仕无望之后,则又是以释道思想为主;三是认为在孟浩然身上,儒释道是圆融合一的,它们共同影响了诗人的一生;四是认为在仕与隐的人生选择上,隐逸思想占了上风。这些观点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都未能以诗人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观照诗人的精神世界,尤其是在论述诗人对于仕途的追求时,把这一思想极端化了,以至有些学者甚至认为其交友主要就是为了求仕。我们不否认这是他求仕的一种手段,但并不能由此论定其交友就是为求仕。为了对孟浩然的形象有一个新的认识,本文以孟浩然的友道为论述点进行探讨,即从他交友的原则、方式、态度等。
在孟浩然不甚得意的一生中,虽未进入官场,不曾有一番政治作为,但却与不少官场上的人往来,有的甚至是“忘年之交”。孟浩然的一生,除了求仕、漫游的那几年不长的外出时间外,基本处于隐居状态,这也是有学者认为隐逸思想对孟浩然影响很大的原因之一。但生活中,他却是“往来无白丁”,不仅“谈笑有鸿儒”,而且还有上人、道士、禅师、隐士、逸人之类有着高雅情趣而又远离俗世之人,隐而不尽隐。与一些经历坎坷甚至命途多舛、宦海沉浮的文人相比,孟浩然一生的经历相对要简单,但这并未影响他生命的厚度。这也得益于所交往的这些朋友。据笔者统计,孟浩然所结交的有官职的友人约六十人,其中有曾贵为宰相的张说、张九龄,有一生亦官亦隐的王维,有裴■、王昌龄、独孤册、卢象、张子容等一些官职不显要的友人。孟浩然固然结交了这许多官场上的朋友,也不能否认这不是他求仕时曾寻求的一种途径,但仅仅把这视为他交友的目的而忽略了他真性情中的另一面,那就把人物片面化、简单化了。如此,孟浩然也不过是一个热衷于追求食禄的大俗人,李白也不会发出如此追慕之声,“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李白《赠孟浩然》)[1]2。在他的心目中孟浩然也不再是“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李白《赠孟浩然》)。李白素有“浪漫主义诗人”之称,给予孟浩然如此高的称赞,融入如此浓郁的感情,这不是一个醉心功名,与人交往时不忘带上功利的孟浩然可以激发的,甚至连结交都未必可能,何况还是“忘年之交”。科举不第,求仕无望,伤心离京,诗人胸中虽有千般沟壑,但面对送别的王维,割舍不下的依然是那份深情厚谊,“寂寂竟何代?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古人违”(《留别王维》)。古人很重离别,离别唯恐是诀别,多少话儿涌上心头,只怕从此“知音世所稀”。人生贵得一知己,后会未必有期,其间流露的感情可谓真挚深沉。面对友人失意离去,王维也不无伤感,但还是尽可能地宽慰他,希望他“醉歌田舍酒,笑读古人书。好是一生事,无劳献《子虚》”(《送孟六归襄阳》)。经历了宦海沉浮的王维如何不知道为官之艰险,功名固然重要,但生命的意义不止于此。对诗人而言,把守住精神的家园,操持好高洁的品行,也是人生的一种所在,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王维可谓用心良苦。对一个为进入仕途,一心以朋友为方便之门的人,王维是不会如此苦口婆心。这正说明孟浩然性情中“真”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