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是个极富激情的人物。在参政议政上,他是个改革者,是个疯狂的,坚定的革新者。不过,他又太目中无人,对改革以外的保守者他都嗤之以鼻,并且同激进的官员对不赞成改革的人物进行了无情的打击。因而他树敌太多,最终为自己的贬谪埋下祸根,使自己一经出京,再也没有回到京城,客死异域。
他的极端行为欠缺了儒家的“温柔敦厚”的原则,他总觉得自己的政治革新是前途远大的,是光明的,但却不知道,他们的改革也是冒进的,缺乏群众基础。任何一场改革的成功,除了得到最高层的支撑外,大小官僚也是一种基础,市民百姓也是一种基础。他们的改革只是他们天才的展示,是理想的昙花一现;他们用想当然的思想来变革这个沉疴的国家,不能不说是如海市蜃楼般的虚无缥缈。失败,能不是必然的么?
他决不会有刘禹锡的冲天豪气没有他的誓不低头的倔强。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行事偏激决定了他的作为。被贬到地方,使他的理想之翼折断,他将锋芒敛于心中。让自己成为一潭死水,让过去彻底腐烂。但禁闭的心情总是被抑郁的怨气冲垮。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也希望凭借自己的摇尾乞怜能够获得当政者的重新任用。在他的心里,只希望能结束流放贬谪,即使放弃改革也无所谓。
他拿起笔来,写些为官治民之道,一则显露一下自己的才华,二则表明自己的治国热情。他虽在地方上,但没有用武之地,他并不是个优秀的官僚,但却是个优秀的文化教育者,传播者。
他感慨于地方百姓的愚昧,希望用文化充实他们,让他们守法,循法,尊奉礼仪,更趋向文明。但在他这个博学者面前,这些地方百姓是一群傻子。无论他如何用深入浅出的话来告诫下属百姓,他们也只是点头却没有其他的反映。一个帅才被放置到班长的位置,他能干好么?
百姓对自己的遭遇,迫害与压抑,虽心里不满,但都认为是合理的,是自古而然的。他痛恨自己只是个司马,他对百姓的苦难深痛,对当地长官的“土皇帝”式的暴虐愤恨,但是他能怎样?身为罪臣,他的发言权又在哪儿呢?他最终还是落脚到文章的书写,希望自己的文章流传到京城,能够让当政者有所了解,希望自己能借此做百姓的代言人。( 文章阅读网: )
他认识了一位姓蒋的捕蛇者,两人推心置腹的交谈,让柳宗元大为感慨。对人民的水深火热之痛,他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他想到了孔子,想到了孔子的对苛政的批评:“苛政猛于虎也。”回想自己当年参与的革新运动,他深切的体味到有许多并不符合民意的举措。他很自嘲,如果改革一直继续,将会是怎样呢?任何好的措施都是可行的,关键是官吏。如果官吏人人为己,贪 污腐 败,再好的改革也只能成为腐 败的温床。
他针对蒋氏的谈话,写下了《捕蛇者说》,希望“俟夫观人风者得焉”。但文中描绘的悲惨并不能引起当权者的重视,他们心里也只有一个不为人道的理论:一碗水难端平,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而且,他们中也有些人互相议论:柳宗元不好好呆者,还在卖弄文笔,还是那么张扬,应该让永州地方的官吏好好教训他一下了。
永州的官吏对上级的方针政策是运用两手的,该硬时不硬,该软时不软。但对上峰的密令打击柳宗元,他们执行的不折不扣。他们开始克扣柳宗元的俸禄,不给他相应的官署,不让他参与任何政事。永州的大小官吏的排挤压抑,让他变得精神恍惚,他快要疯了,多亏了贴身仆人的努力关怀与开导,他才渐渐将郁闷藏在心里;但这也让他得了不少病,伤害了他一向强健的体魄。他的居室陈旧而嘈杂,漏风漏雨,他无法忍受,在当地百姓的帮助下,他到染溪边,买了一块荒地,盖房建舍,定居于此。
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懑,他给这儿起名字叫“愚溪”,自己自然成了“愚翁”了。远离那帮白眼的官吏,他的心情也舒畅多了,不久,他就在溪边的一块巨石上刻写了《八愚诗》,并作了《愚溪诗序》。他似乎是自轻自贱自卑,而且满是忏悔;这当然是那帮政敌所希望的。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专事搞文字狱的官僚发现,柳宗元虽时时说自己“愚”,但并未批判,反而自我欣赏,而且在文末表明说:“溪虽莫利于世,而善鉴万类,清莹秀澈,锵鸣金石……余虽不合于俗,亦颇以文墨自 慰,漱涤万物,牢笼百态。”于是,这些官僚说:“柳宗元分明是用这种自嘲的方式来辱骂我们,并且说我们是什么俗世之人,他把自己也看的太高雅了;他是在用笔做武器指桑骂槐,攻击我们。”
于是,他们下令,断绝对柳宗元的文房四宝的供应,这令柳宗元大为恼火,他愤愤不平:“我写文章管他们甚事!”他当然不会屈服,他就是买也要倾诉自己的愤懑。
他用大量的寓言故事来讽刺和说理。他愤恨政治舞台上的那些祸国殃民的宦官,用《三戒》活画出了他们的丑恶嘴脸。柳宗元痛恨这些宦官,正是他们把王叔文革新运动给绞杀了。他藐视那些为所欲为的权宦,他相信,只要这些政治小丑离开皇帝的庇佑,就一无所能,最终也会落得个如同麋鹿被犬狗猎杀的可悲下场。《三戒*临江之麋》即讽刺了宦官的可笑与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