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月亮在世界探幽

时间:2021-08-31

  正如陶渊明的“菊”、陆放翁的“梅”一样,李白的“月”融化了诗人的风格,成为诗人理想的化身。月激发了诗人的灵感,使诗人观察世界、体认世界获得了独特的视角和感受。据统计,在李白诗集中提到月的诗句不下三百处。“酒缺月无味,景无月不美。”月在李白的点染下变得千姿百态,气象万千:论时间有秋月、古月、汉月等,论地点有秦地月、萧湘月、溪月、湖月等;他把月比作飞天镜、瑶台镜、白玉盘,并形容为素月、浩月、孤月、朗月、半轮秋等;他可以泛月、醉月、步月、乘月、揽月、寄月,他甚至可以去赊月。月亮唤起了李白不尽的诗兴和灵感。李白的月亮诗蕴藏了巨大的人格力量和深刻的哲理精神,完成了月亮由自然客体向人格意志的转变,使中国古代文学中的月亮主题提升到一个新的境界。总之,在李白的月亮世界里,不仅有灵动飘逸的物境,更有饱含了作者人格意志的“我境”,物我之境的交融显示出独特的意境之美,而月亮世界里的李白则以其独特的浪漫性渗透这物我之境,体现了自己对理想和光明的不懈追求。

一、李白的月亮世界

  首先,李白的月亮诗创造出优美动人的物境之美。月景在李白的笔下总是表现得美丽非凡。《自金陵溯流过白壁山玩月过天门山寄句容王主簿》中“沧江溯流归,白壁见秋月。秋月照白壁,皓如山阴雪”,描写了江水和白壁山的夜景,着意突出秋月这一景象。夜幕中的山峦本是黑压压的,此时却在月的映照如皑皑白雪一样明亮。这种明与暗的强烈反差,使人感觉到夜幕格外深沉,白壁山分外峥嵘。

  诗人在描写月色时,总是有水来相伴。月或倒映湖中或伴随着大江溪流,月光水光交织在一起相映成趣。如《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万壑与千岩,峥嵘镜湖里。秀色不可名,清浑满江城。人游月边去,舟在空中行。”湖水如同一面镜子,宇宙万物皆倒映其中。月下乘舟,湖水与岸的真实感被月夜模糊了,眼前倒置的景观反击着诗人传统习惯思维,诗人感觉上产生了错觉,恍惚行进在空中,向月亮游去。诗人如入仙镜,诗句也显出“仙气”,对大地的附着感、沉重感、依赖感没有了,诗人的灵魂乃至读者的思维也自由地向月游移,呈现出一种超凡境界。

  其次,思与境偕,李白在描摹物境之美的同时,注意以作者主观之“意”与之融合,使诗境达到了内情与外境的和谐统一,给人以无穷之味、不尽之意。这便构成了月与人的“异质同构”,月已不再是客观之月,已是自然的人化。综合起来,李白的这类诗歌可以分为以下几种:

  1.表现自己豪迈洒脱的性格

  月作为皎洁真率象征,在李白笔下灵机异趣。如《梦游天姥吟留别》:“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又如《东鲁门泛舟》:“若教月下乘舟去,何啻风流到剡溪。”诗人将月下泛舟、遨游太空当作人生无穷乐趣。诗人爱月,甚至上天捉月,像《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中的:“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而诗人在月下独酌,醉至三分,把酒问月更是逸兴豪迈,感情跳跃,语言夸张。尤褒有诗云:“呜呼谪仙,一世之英。乘云御风,捉月骑鲸。”形象地概括了李白豪迈洒脱的性格特征。

  2.表现自己孤独寂寞的心情

  李白一生不得其志,在现实中屡遭打击。《玉壶吟》云:“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他在酒后月下拔剑而起舞,高歌泪下,何等悲壮!《长相思》中“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则用比喻的手法烘托自己被迫离京后的痛苦心情。又如《夜泊牛渚怀古》云:“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诗人面对明月,心情无限孤寂,政治抱负不能实现,世上无处寻觅知音。而《鹦鹉洲》中“迁客此时徙极目,长洲孤月向谁明”,则饱含了对黑暗社会不重视人才的不合理现象的悲愤控诉。

  3.表明自己清高皎洁的品质

  月是清高皎洁的象征,正好与李白的先天秉性,即“有一种对光辉明亮事物憧憬、追求的本能相契合,因而月在李白心目中是理想的化身”[1]。《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诗人驰骋想象,意能招呼明月作伴,表现了诗人如月般冰清玉洁、超尘拔俗的节操。在诗人现实的“出世”、“入世”的矛盾中,大概只有皎洁的明月能和他进行心灵上的交流了。

  4.月是纯洁友谊的象征

  李白常在与朋友交往的诗中,借月抒情,表现了彼此间友谊的纯洁与高尚。在《哭晁卿衡》中,诗人写道:“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李白将日本友人晁衡比作明月,把晁衡海中遇难比作明月沉碧海,表达了自己对友人真挚的痛悼之情。李白听到友人王昌龄遭贬,在《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中寄予了无限关切与同情:“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诗中以寄明月这种十分独特的方式,来表达对友人的关慰,同时又用明月象征自己和友人的品质洁白无瑕。

  5.表现离别思念之情

  月在古代就是别离的生发意象之一,南朝谢庄《月赋》中有“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明月亘古如斯,而世事却变幻无定,这就不可避免地滋生思念的情愫。李白的许多月亮诗表达了征夫与思妇的怀念之情,同时又从另一侧面对人民蒙受苦难寄予深切同情。如《捣衣篇》:“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通过描写妇女月夜为亲人捣衣的心情,表达了她们对远征丈夫的深切怀念。而《关山月》则描写了塞外征人的见月思乡之情。“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在李白的月亮世界里,一方面诗人以月亮作为背景渲染,从而给诗歌构织了一个超逸静谧的物境,另一方面,在物境之中,又渗透着作者的“情”与“理”。正如佛雏先生在《王国维诗学研究》里所说:“任何艺术境界,作为对某种生活美、自然美的提炼、升华的产物,都或隐或显地渗透了诗人本身的意志。”“所谓‘纯客观之诗人’与纯粹‘无我’的境界,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因此,可以肯定,李白在他的月亮诗里绝对没有单纯的以月亮本身作为全诗的主题,而是以月亮作为素材,寄托了自己丰富而复杂的情感。这不是偶然的,而是有其深刻的思想和生活基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