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白全集》卷二七《送戴十五归衡岳序》一文提及李白崇拜者戴氏, 文曰:
白上探玄古, 中观人世, 下察交道。海内豪俊, 相识如浮云。自谓德参夷、颜, 才亚孔、墨, 莫不名由口进, 实从事退, 而风义可合者, 厥惟戴侯。戴侯寓居长沙, 禀湖岳之气;少长咸、洛, 窥霸王之图。精微可以入神, 懿重可以崇德, 谟猷可以尊主, 文藻可以成化。兼以五材, 统以四美, 何往而不济也。其二三诸昆, 皆以才秀擢用, 辞翰炳发, 升闻天朝。而此君独潜光后世, 以期大用。鲲海未跃, 鹏霄悠然。不远千里, 访予以道。国之秀, 有廖侯焉。人伦精鉴, 天下独立。每延以宴谑, 许为通人。独孤有邻及薛诸公, 咸亦以为信然矣。属明主未梦, 且归衡阳。憩祝融之云峰, 弄茱萸之湍水。轩骑纠合, 祖于魏公之林亭。笙歌鸣秋, 剑舞增气。况江叶坠绿, 沙鸿冥飞, 登高送远, 使人心醉。见周、张二子, 为论平生。鸡黍之期, 当速赴也。
自来注家于此文笺解都有阙疑之处, 尤其是关于写作时间与戴十五其人的说明, 多难有确论, 其因就在于文内信息不明确, 文外又少旁证资料, 如岑仲勉《唐人行第录》言:“据文, 戴为长沙人, 但名未详。” (岑仲勉《唐人行第录 (外三种) 》,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2, 182页) 笔者最近检读唐人墓志, 发现贺知章所作《唐故朝议大夫给事中上柱国戴府君墓志铭并序》 (开元〇一〇) , 可为解读本文提供一些佐证, 以下述之。
一关于戴十五其人
收于《唐代墓志汇编》的贺知章撰《唐故朝议大夫给事中上柱国戴府君墓志铭并序》 (开元〇一〇) 曰:
府君讳令言, 字应之, 本谯郡谯人也。自微子启宋, 乐甫匡周, 垂裕后昆, 代载厥德。圣公汉之铜竹, 若思晋之牙爪, 初自九江东介, 因徙吴兴武原, 迨府君大父为湘乡令而寓居长沙, 故今为郡人也。曾祖俨, 陈南台侍御史、南康王国侍郎;祖集, 隋衡阳王国侍郎, 转湘乡令;父开皇朝明礼, 授文林郎。代积儒素, 专门礼学, 侍御之风格, 侍郎之敏惠, 并秉灵江汉, 流闻湘潭, 祉羡和, 实钟秀杰。府君生而岐嶷, 宗党欣庆, 甫及数岁, 有若成童。垂髫能诵《离骚》及《灵光》《江》《海》诸赋, 难字异音, 访对不竭。由是乡人皆号曰先生, 敬而不名也。年十四而容体魁岸, 性颇侠烈, 每自称曰:吾不能为小人儒。好投壶、挽强、击刺, 虽江乡耆宿、郭解季心之徒, 咸敬惮焉。十五, 首读两《汉》, 遂慨慷慕古, 手不释卷。未盈五旬, 咸诵于口。十七, 便历览群籍, 尤好异书, 至于算历卜筮, 无所不晓。味老庄道流, 蓄长往之愿, 不屑尘物。州乡初以孝秀相屈, 府君傲然便曰:“大丈夫非降玄, 不能诣京师, 岂复碌碌从时辈也。”既家近湘渚, 地多形胜, 每至熙春芳煦, 凛秋高节, 携琴命酌, 棹川藉墅, 贵游牧守, 虽悬榻入舟, 不肯降志。天授岁, 爰降丝纶, 来旌岩穴。府君乃饬躬应召, 竭见金马。夫出处者君子之大节, 进退者达识之能事, 天地闭而贤隐, 王涂亨而代工, 懿哉若人, 有足尚者。自是时论推美, 屡纡延辟, 而府君素尚难拔, 犹怀江湖, 因著《孤鹤操》以见志, 名流高节者多和之。尔后复归江潭, 涉五六载, 重下明制, 令驰传入□于是进对宣室, 不言温树, 解褐授右拾遗。屡竭忠谠, 成辄削藁, 外莫之知。爰除□补阙。府君志求闲退, 朝廷使宰长社, 字人有声, 邑氓颂德, 为廉察者所荐, 玺书尉勉。景云岁, 皇帝龙兴, 重张寰寓, 俄有恩命, 拜左台侍御史。任气强直, 不避权右。求出莅人, 因转为三原令。郊墅之富, 郑白之沃, 人安物阜, 绩尤王畿。迁起居郎。韬坟典之精, 有南董之直, 密谋岁益, 便宜日奏, 固非所闻也。俄迁库部郎, 再为水陆运使。萧何之饷关中, 邓禹之发河内。既简在帝念, 遥授给事中, 而身居洛阳, 未拜灵陛。方当调兹汤鼎, 克亨虞庠, 天弗辅仁, 奄归长夜, 以开元二年岁次甲寅正月廿日, 终于洛阳审教里之私第, 春秋五十有六。夫人吴郡张氏, 早殡令族, 夙有风懿, 举案皋庑, 惊辙莱门, 爰在长沙, 奄先朝露。以其年十二月甲寅朔七日庚申, 合葬于洛阳清风乡之原礼也。后夫人颍川韩氏, 亦庇垄阴。有子乘阳等四人, 栾容葈貌, 哀毁骨立。呜呼!戴侯今不亡矣!故人识之, 敢作铭曰:橘洲浮兮昭潭无底, 沙如雪兮泉味犹醴。楚人秀兮地灵所启, 旌弓招兮载笔灵陛, 饷馈给乎含香建礼。彼君子兮如王之, 人之云亡潜焉出涕。彼达人兮何必故乡, 树枌槚兮封兹北邙。篆幽石兮志夫阴堂, 岁遒尽兮烟墅微茫。 (周绍良编《唐代墓志汇编》,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2, 1156—1157页)